时钟的故事

刘剑伯

在我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旧得发黄的闹钟。它是我读高中时，父亲买给我的生日礼物，也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中我最珍爱的一件物品。它的存在，成为我生命中永久的激励和对父亲一种深深的怀念。

记得小时候家里穷，但无论我们姐弟四人谁过生日，母亲都要亲手为我们姐弟四人每人抻一碗面条，父亲总是要买一件礼物送给我们四姐弟中的小寿星，庆祝我们又长大了一岁。记得那天雨很大，天黑的时候，父亲回来了，尽管穿着雨衣，秋雨还是淋湿了他的鞋子和裤子，父亲一进屋，顾不上换衣服，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漂亮的小闹钟，兴冲冲的对我说：“剑伯，今天是你生日，爸祝贺你又长大一岁。从明天开始，它会叫你起床，别让妈妈再操心了。以后你负责叫醒弟弟妹妹起床上学。”十岁的小妹剑钧从父亲手里拿过闹钟，被闹钟里那只一直在不停吃米的小鸡可爱的动态逗得格格地笑了起来。“姐，爸给你买的礼物真好看。”我从小妹剑钧羡慕的目光中接过闹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知道，父亲在生活上很艰苦，在厂食堂吃饭。那时，五分钱可以买一个上好的菜，可为了供养我们四姐弟读书，父亲硬是苦着自己，只吃二分钱的菜。有一次厂里会餐，父亲没舍得吃，用饭盒装好，颠簸了三个小时的汽车，带回家让我们姐弟四人分享… …

从此，小闹钟每天早晨唤我起床，晚上伴我做作业。后来才明白父亲送我闹钟的意义，他教育我做人做事都要勤奋，更要懂得珍惜时间。小闹钟清脆的铃声，真像母亲熟悉的声音唤我起床，又像父亲亲切地叮嘱… …

1986年我结婚成家，母亲给我买了一个华丽的挂钟，小闹钟只好陪着父母亲，驻守在娘家的写字台上。

婚后的日子似流水，丈夫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和事业心的男子汉，他责无旁贷的独自挑起家庭的重担。无忧无虑的生活使我放弃了工作。我在丈夫百般地呵护下，守家待夫地过着幸福、甜蜜、安逸舒适的生活。

1994年2月3日，丈夫和妹夫在河南遇车祸双双身亡，留下我和年仅六岁的儿子，小妹剑钧和她刚出生四个月的女儿。那年的春节没有鞭炮声，时钟在嘀嘀哒哒地哭诉着发生在方庄小区这个悲伤的故事。我的父母亲承受着失去两个女婿的双重痛苦，大年初三顶着飞扬的雪花，闻讯赶来给我们姐妹俩带来了一些生活用品，带来了亲人难言的牵挂和莫大的关爱。见到双亲，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扑到母亲的怀里，象一个无助的孩子，痛哭不止。父亲眼里噙着眼泪，用那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拍着我的肩说：“孩子，坚强些，你的路还长着呢，你是姐姐，一定要给妹妹剑钧做个表帅。孩子，爸相信你会坚强的面对这一切。”第二天，父亲临走的时候，从大衣兜里掏出那个小闹钟对我说：“孩子，以后一个人带孩子肯定会吃很多苦，你们姐俩离得近，相互照应着点儿，有什么难处就给家里打电话。这几年你一直没上班，以后上班起早儿会不习惯，把它留下吧，兴许能用得上。”

就这样，小闹钟又被父亲送回到我身边。它早晨唤我起床上班，晚上陪我爬格子。父亲曾教育我做人做事要勤奋，让我再一次拿起笔，走上了文学创作这条艰辛而又令人感奋的道路，重新拾掇起学生时代的文学梦想。

我用第一笔稿酬给父亲买了一套他平时就一直渴望和喜欢的四大名著，父亲接过书的时候，从内心荡出的喜悦和激动一直延伸到皱纹纵横的脸颊上……

后来，父亲对我发表的每一篇作品都要认真仔细地阅读，提出文中的不足，但更多的是鼓励和欣慰。

生活的劳碌与艰辛使父亲的老年疾病缠身，视力下降。但我记得在病床上，父亲拿着放大镜还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心爱的四本书… …

三年前，父亲因病去逝，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知道那个闹钟是父亲留给我最后的礼物了。每天看着它，都有一种十分特别的久违的亲切感拥到我身上，这一刻让我感到了父亲在世般的音容，让我想起了我和父亲之间的一件件往事… …

时钟在时代的变迁中讲述着多少父母之爱的故事。母亲生我，父亲育我，如果说母爱是滋润心田的甘露，那么父亲给予我的爱，是让我在生活的不幸、坎坷和困难面前：选择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