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
九四年初,我从北京回到乌鲁木齐,和几个在夜总会演奏的朋友小住了一段,排练我创作的歌曲。排练时总会有一个年龄不大、面容清秀、头发总喜欢用一条手绢扎起来的小姑娘和她的一个小姐妹在边上听着。这个小姑娘叫周亚,当时应该不足十八岁,来自石河子,当时在夜总会做三陪小姐。她年纪虽小,却饱经世事。做这行的原因是因为家境贫寒,所以放弃学业讨生活。
周亚很喜欢我一首歌叫《城市黄昏》,“这个城市,它已经堕落,因为它已经进入了一天的黄昏。无数的车,无数的人,无数的小妹妹在晃动着灯……”这是我歌曲中最早的抗议和对社会问题的最粗浅反映,但使周亚视我为知音。她经常单独把我约出去请我吃饭,一个炒土豆丝,一个葱爆羊肉,外加白米饭,这对当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来说无疑是大补特补了,后来发展到有一天我在台上唱这首歌时,她拒绝坐台了。
在我准备离开乌鲁木齐去北京前的一个晚上,周亚约我出去,到了市中心一家乌烟瘴气的、小地痞流氓出没的通宵录象厅,她告诉我,她孤独和难受的时候就一个人在这里看整夜,然后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走之前我们愉快的合了影。
九九年初在乌鲁木齐,一个原先在电台做主持人的朋友告诉我一些周亚后来的情况。在朋友做的音乐节目中,周亚经常点歌,是热心听众。周亚经常向他提起我的歌。我和她的合影成了她的骄傲,她对她周围的人说:“他是我的哥哥,在北京唱歌。”她一直会唱我那首《城市黄昏》。我追问她的下落,朋友说她后来混的圈子越来越乱,又染上了毒瘾,也没攒下什么钱,冬天睡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把所有的家当都压在了身上。朋友一年前也和她失去了联系,有零星消息说她贫病交加死了,还说好象是自杀。
我要为这样的姑娘歌唱。
我相信周亚的心里一直有一根油芯,只是没有机会,没有力气,也找不到任何方法把它点燃。我的歌声曾经给过她一瞬间的希望,后来,这希望一直在她心里一点一点的燃烧,直至耗尽了能量。
我要为千千万万个周亚歌唱。
因为她们是我们的母亲,是我们的姐姐,是我们的妹妹,是我们的爱人,是无数美好的身影,纯洁的心灵,是等待火焰的油芯。
我与高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