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辈子荒废了不少时间,在那个时代做事往往身不由己,自己想做的不让做,不想做的偏偏让你去做。怎么办?做?还是不做?除了做别无选择,那么不做则已,要做就一定要做出个样儿来。每件小事都认认真真去做,不仅去做,在做的过程就算是不情愿也要调整自己的心情,要去思考,怎么才能做得更好,怎么才能提高效率,还要悟出做这件事和其他事的联系,从中找出它的乐趣来。把每件小事都做得完美,自然就学会处理事情的方法并积累了经验,同时增强了自信,为以后做大事打下结实的基础。
1964年中国音乐学院成立,领导让我放弃我的专业,说实在,放弃学了十几年的小提琴我是极不情愿的,闹了两个礼拜的情绪,悟出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即表态当一颗螺丝钉,党把我拧到那儿就拧到那儿,就此开始了我的打杂生涯。什么课没人教就叫我去教,从视唱练耳,基本乐科,作曲理论到手风琴我都教过,为了教好课,我自己拼命补课,扩大视野,把以前在实践中掌握的感性知识趁机整理上升为理论,课教好外还练就一身万金油本领,在以后的工作中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
1970年五月,我们下放到以前是劳改农场的军粮城五七干校,去的时候让我们作好下去一辈子的打算!这次可真算是完全彻底放弃音乐专业了,成天就是顶着酷暑严寒的高强度劳动和搞没完没了的运动,自己和泥拓坯盖房,犁田耕地收割庄稼,每个人都要担上百斤重的担子,干了几个月我的老病腰疾复发,在初春育秧的时候腰疼难忍,只能把裤子卷到大腿根跪在带冰茬的水里干活儿,群众强烈反应之下,领导才分配我一个人去养几百只鸡鸭,我的床就安在臭气熏天的饲养房里,白天要剁野菜喂养,放鸡放鸭,清扫,防病,检蛋送给食堂,夜晚要防老鼠,黄鼠狼来偷吃鸡鸭,劳动力度也不轻,因此渐渐地除了开大会叫我外别的会倒是放了我一马,让我反而有了点私人空间,可以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找几张白纸用铅笔画成五线谱做点作业写些想写的东西。
[坐在锅里放鸭]这是让我侄子看了最兴奋的一张照片
为了增加产量,我看了很多有关书籍,搜寻了不少资料,动脑子想方法来发展改善我这一摊子,在领导的同意下我去到北京钢铁厂联系要了一些废钢丝,根据钢丝横切面用欧姆定律算出长度,在我设计由木工组打造的孵蛋箱里钉上绝缘柱盘将起来,装上自己设计的恒温设备,自动调节湿度装备,这个由初中物理不及格者一手包办的孵蛋箱居然第一次试车就达到
80%的出禽律,还弄了两只鹅蛋孵出两只小鹅,成天尾随着我进进出出,成了当时军粮城的一景。
首次出捷大获成功!这下子我更来劲了,找来一截无缝钢管锯锯焊焊,装两个活阀,钉个木箱整出一个填鸭器填我那些北京鸭,把鸭子的生长期大大缩短了。找来裸铜线,绝缘柱,保险丝,再在外围挖了水沟,布上了防鼠网,连续打死几只老鼠后其他的老鼠再也不敢来了,给了我更多的睡眠和写作的时间。用竹子做了个绷弓子,找几根玻璃管细铜丝,一把小手术刀,我留下几只种鸡外,把其他的小公鸡都给阉了,养得又肥又嫩又大的阉鸡再也不会疯闹了。这些新鲜事像一股清凤调剂了在沉闷的劳动和运动中的师生们,我那里经常人来人往看热闹,主动帮忙出主意,领导也把这些作为成绩推广到别的连队,我也得已走出封闭的连队去帮别的连和部队的公鸡做绝育手术,“传授经验”。
鸭子养大了,食堂大师傅做了黄焖鸭,又肥又腻,那些女生们都吃不进口纷纷倒进了猪食缸,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这样浪费地喂了猪心有不忿,又去出主意:“这么肥的北京填鸭只能做烤鸭或者香酥鸭。”
烤鸭太复杂,香酥鸭食堂大师傅连听都没听说过,没办法,只得由我亲自出马,把宰好拔尽毛的鸭子放香料上屉蒸熟,抹上酱油吹干再入大油锅炸。大师傅掰了个鸭头吃:“哎呀妈呀!这脆香鸭真是又脆又香啊”
!师傅领导拍板,全连每人半只鸭子,宰好后动员全体拔鸭毛,我周围走着收集鸭子腋下的幼毛,漂洗干净做了个枕头,这一难忘经历的见证物一直用到今天都没舍得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