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龙吟】唐昭宗《菩萨蛮》
(2012-07-04 20:3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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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身死国灭的唐昭宗
菩萨蛮
登楼遥望秦宫殿,茫茫只见双飞燕。
渭水一条流,千山与万丘。
野烟生碧树,陌上行人去。
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
――唐昭宗 李晔
上一篇说过,唐宣宗很喜欢《菩萨蛮》这个词牌,经常让朝臣们献上新作,以致于令狐宰相急得要找“枪手”。到了他的孙子李晔这一代,不用再看别人的了,李家皇族本身就会写,而且写得相当不错。但可叹的是:“卫星上天,红旗落地”,词写得好了,但国运却衰败不堪,如风烛一般,须臾将灭。
唐昭宗二十一岁即位,并非幼主临朝,而且“攻书好文,尤重儒术,神气雄俊”,但这时候的唐朝在经历了黄巢之乱后,已成为白蚁蛀空后的大树,如果说过去的唐朝是脑血栓(宦官当政)加半身不遂(藩镇割据),此时的唐室已成了一个靠呼吸机维持的濒死之人。唐昭宗完全受制于朱温等权臣,经常被各种军阀势力抢来抢去,和《三国演义》中李傕、郭汜大交兵时的汉献帝一样的凄惨。《全唐镜影》中曾提过几个例子,本书中再说一些事例:
光化三年(公元900年)十一月,宦官们将昭宗囚禁起来,烧熔铁汁灌在锁孔中,每日只在墙跟挖的小洞里送进去一点狗食般的饭菜。后来朱温围城,城中绝粮后“人肉每斤值百钱,犬肉值五百钱”,昭宗只好卖掉御衣换点粮食,自己在“宫中”(几间破瓦房而已)弄个小磨,每天把豆麦磨碎后熬粥喝(这滋味比咱现在用豆浆机磨出来的差远了),糊弄一下肚子,得以勉强活命。
后来宦官们开城向朱温投降,被朱温全部“咔嚓”了,就此唐代历史上“南衙北司”(也就是宦官和藩镇)斗争的历史以宦官覆灭而告终。然而,离了狼窝,又入虎穴。猪瘟(朱温)更为凶惨(有人总结历史上有四大恶人:董卓、侯景、安禄山、朱温)。他先是搞了历史上最不得人心的“大拆迁”,好好的一个长安城啊,三百年壮丽华美的大唐都城啊,居然让这个“猪瘟”下令给“野蛮拆迁”了!
史载:“(朱温)促百官东行。戊午,驱徙士民,号哭满路”……“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河而下,长安自此遂丘墟矣”。遭瘟的朱三(朱温小名),把长安的宫室和众多官衙民宅悉数拆毁,把大木头丢到渭河里顺流飘下(飘到下游开封捞起来再建宫室),于是长安就此成为废墟了。
唐昭宗的车驾来到华州时,很多老百姓从没见过皇帝,都夹道呼万岁,昭宗泪下如雨,对百姓说:“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别叫我皇帝了,我其实不再是你们的皇帝了!委屈之情,见于言表。
所以,了解了这一切,我们对唐昭宗这首《菩萨蛮》词中的情感,就更能够体会入微,感同身受了。八百里广阔的秦川平原,万夫莫开的函谷险关,这里曾经的辉煌显赫,都渐渐远去,将和遥远的秦代一样,成为历史的回忆了。唐昭宗无力回天,望着野烟碧树,千山万丘,顿感渺无所依。只好幻想:“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
对此,《全唐诗话》曾评说:“唐昭宗有诗云:‘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或曰:逍遥楼有太宗诗云:‘昔乘匹马去,今驱万乘来。’志意不侔矣。” 唉,那是当然,太宗之时,天地同力,正是国运蒸蒸日上之时,而昭宗之世,大厦将倾,就算太宗重生,也难以挽救。所谓“成、住、坏、空”,万事难免,王朝也不例外。
公元904年,朱温手下的兵将恶狠狠地来了,裴妃开门惊问时,被一刀砍死,昭仪李渐荣大呼:“只杀我们好了,不要杀皇帝”,贼兵哪里肯听,追上起身绕柱乱跑的唐昭宗一刀捅死,弱女子李昭仪扑在皇帝身上保护,也被乱刃分尸。
《红楼梦》上有两句诗,一为“凡鸟偏从未世来”,一为“生于未世运偏消”,其实比起昭宗来,王熙凤和探春的命运要强多了。人家昭宗一个堂堂皇胄,忍饥挨饿,担惊受怕,最后还免不了死于乱刀之下的悲惨下场。
这两首《巫山一段云》,并无悲戚忧惧之意,写得清丽婉约,大概是当时还没有成为皇帝的李晔所写吧:
巫山一段云
缥缈云间质,盈盈波上身。袖罗斜举动埃尘,明艳不胜春。
翠鬓晚妆烟重,寂寂阳台一梦。冰眸莲脸见长新,巫峡更何人。
蝶舞梨园雪,莺啼柳带烟。小池残日艳阳天,苎萝山又山。
青鸟不来愁绝,忍看鸳鸯双结。春风一等少年心,闲情恨不禁。
“春风一等少年心,闲情恨不禁”,如果能长久地在花前月下,做一个无故寻愁觅恨的少年郎,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