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 子

            文/微笑的孩子

 

妻子走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要，

钱、房子和刚满月的孩子都留给了我。

我和男友顺理成章、光明正大地同居在了一起。

 

坦白地说，

我和男友的日子是幸福的。

他是一个很年轻、很害羞的大学生，

说起话来轻声细语，

笑起来脸上居然有两个酒窝，

比女孩子还好看。

我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们拥有自己的小小世界。

 

在我们的世界里，

我们常常玩一种角色扮演的游戏，

生活总是很新鲜、很刺激。

有时候我是老公，他是妻子，

有时候我是男朋友，他是女朋友。

我们都很投入，

动情的时候，真的会有笑有泪。

 

男友对我的孩子很好，比任何一个母亲都还要温柔。

看得出来他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恨不得这也是他的孩子。

 

“我会不会怀孕？”

有一天，男友依偎在我的怀里突然问我。

他的眼神居然像少女一样羞涩又惶恐，给我带来了强烈的快感。

原来这个游戏，他比我还投入角色。

“不会。”

我柔声说，

抱紧了他，

但求朝朝暮暮。

 

可是从那天起，

他似乎摆脱不了角色的影响，

每次缠绵以后都会焦虑不安地问我：

“我会不会怀孕？

我真的会不会怀孕？”

就像所有偷尝禁果的女孩似的紧张不已。

 

“你怎么可能怀孕？”

有的时候，

我不禁厌烦这样的游戏，我很想这样说。

看着他清澈纯真的眼神，又忍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投入角色，

他越来越焦虑，

甚至买回来很多测孕试纸，一条一条反复地测试，

他甚至悄悄听保育广播。

 

“我究竟会不会怀孕？”

他还是一遍一遍地问。

“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终于忍不住对着他大叫，

“你是个男人！”

 

他好象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流泪，

抱着我的孩子，

温柔地，自言自语地说，

“我不怕怀孕，

可是孩子万一不是你的怎么办？

我好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从那天起，

他每天都要抱着我的孩子流泪，

看见我的时候，

总是要走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的孩子一定是你的，对吗？”

他的嘴唇不停地发抖，

忐忑地说。

 

我终于到了极限。

厌恶地推倒了他！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滚！”

我咆哮着。

他全身剧烈地颤抖，用几乎绝望的声音说：

“你不相信孩子是你的么？”

 

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冲出了大门。

我回来的时候，

打算告诉他：我们分手。

 

他穿着孕妇装，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痛苦的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僵硬地透着甜蜜的微笑。

腹部高高地隆起，孕妇装上全是血迹。

 

我的孩子也不见了，

他剖开了自己的肚子，把孩子塞了进去，然后用线缝上。

 

墙上留下了几个血色的大字，

“亲爱的，

我有了你的孩子。”

 

 

蛇

——因为羁绊太深而握紧双手的人，会变成蛇。

 

我和一个小男人生活在一起。

他不抽烟、不喝酒。

每晚十点睡觉，早晨八点起床。

饭前洗手，饭后漱口。

他还会在我身旁轻轻地放下东西，轻轻地说话。

 

虽然和他结婚是父母之命，

但这样的生活也不能说是不好。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过得很幸福

——他非常细心地照顾我，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考虑得非常周到。

我已经过了爱幻想的年龄，

毕竟激情只能维持一瞬，平平淡淡才是真。

现在的生活，即使乏味，谁又会主动想要放弃？

 

丈夫未出世便失去了父亲，由母亲一手带大。

他依赖他的母亲，依赖得超乎想象。

年近三十的大男人，还会在母亲面前撒娇；

母亲每次出门，他都会陪同；

每天睡觉前，也必须和母亲打招呼；

如果在外地，每天一定要电话问候；

甚至在我们结婚前，他还和母亲睡在一起。

 

他的母亲也和他一样，

能把一切都考虑得非常周到。

不用你说出来，也不用你的眼神暗示，

她总会让你的生活没有任何隐忧。

这样温柔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从身边消失，

那应该非常可惜吧？

甚至，有些可怕。

 

在我们结婚后不久，他的母亲去世了。

走得很突然

——睡觉时被人活活勒死。

我站在丈夫的旁边，

感觉他的世界里的所有阳光都被人带走了。

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警察神神秘秘地在母亲的房间里调查了许久。

法医临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我欲言又止。

他欲言又止。

他终于只说了一句话：

“你婆婆像是被很粗的绳子勒死的，

但是有一点我们都很奇怪，非常奇怪

——她在笑，

死的时候温柔地在笑。”

 

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悲伤总是可以随着时间走出来的，

思念就不可以。

 

失去唯一的亲人后，丈夫对我更好了。

他把所有对母亲的爱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也包括所有的依赖。

我理解他的感受，可渐渐我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我不知道他母亲是怎么忍受的，

那种依赖，真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像，被一条蛇紧紧缠住一样。

 

无论我走到哪里，他总是跟在后面。

在家是这样，上街是这样，甚至有时连上班都是这样。

他甚至想辞掉优越的工作，天天守在我身边。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

这个男人会像女人一样，睡觉时从后面紧紧抱着我。

那不像普通的拥抱，

那更像一条蛇缠着我。

 

这种生活是畸形的，虽然在某些人眼里是一种幸福。

考虑再三，我决定离婚。

我做得很绝，用很强硬的态度威胁他签字。

他在我的面前哭得像个女孩子，

他要求我让他拥抱着过最后一夜。

 

伴着啜泣，

他死死地抱着我，缠着我，

即使我已经感觉窒息。

他说着曾说过的每一句山盟海誓，

颤抖着声音。

而我，

突然想起了去世的婆婆。

一种巨大的恐怖笼罩着我，我开始挣扎。

他死死地抱着我。

 

忽然，丈夫不动了。

我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

一根粗大湿滑的东西慢慢绕过了我的脖子。

他的身体还在后面紧紧地抱着我，

可他的头却转到了我的前面。

 

“不要离开我。”

他说。

                      载自“莲蓬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