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作者:植物缠绕
周冰莹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周冰莹觉得对美女来说,被人跟踪是个大问题。
不幸的是,周冰莹觉得自己就是个美女。
为了证实自己的感觉,周冰莹打开梳妆镜,装做看自己脸的样子,用镜子轻轻向后照去。
镜子里映出,在地铁后面的一截车厢,有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那个男人穿了一身黑色的风衣,风衣的帽子戴在头上,脸被隐藏在风帽的阴影中。
那个黑色风衣很特别,风衣下摆处,有一块乌黑的红色斑块,形状很奇怪,像是一个女人痛苦扭曲的脸。而且,这张脸让周冰莹觉得很熟悉,好象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周冰莹第一眼的感觉是,那个红色斑块是块干了的血迹。这种想法让她不寒而傈。
男人躲在车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不知道为啥,周冰莹总觉得这个男人在死死盯着他,眼睛像一只隐藏在黑夜里的恶狼一样闪闪发亮,虽然周冰莹看不到他的眼睛。
周冰莹是无意中发现这个男人的存在。自从她发现男人存在的一周来,这个男人一直锲而不舍的跟踪着自己。
周冰莹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认识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与她合租房子的李小曼。
李小曼现在就站在她身边,拉着地铁的栏杆,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周。
周冰莹决定告诉李小曼有人在跟踪自己。她轻轻拉了一下李小曼:“你向后看,人群里有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看到没?”
李小曼扭头看了看:“没。”
周冰莹急道:“怎么会没看到呢?你在看看。”
李小曼又看了看:“没有啊,这么热的天,谁会穿风衣。”
周冰莹楞了一下,李小曼说的有道理,这么热的天,谁会穿风衣呢。
周冰莹也回过头去,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周冰莹想了想,把自己觉得有人跟踪的话咽了下去。
这时,李小曼忽然怪怪的笑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语,叫为虎作伥?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鬼,叫伥鬼?”
“不知道啊,怎么了?”
“这个词是说从前山里有种老虎,把人咬死以后,咬死人的灵魂就变成了伥鬼,替老虎引诱更多的人来让老虎吃掉。”李小曼看着周冰莹,笑眯眯道。
她脸上虽然在笑,但是眼神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她的眼神让周冰莹觉得像是打开了一只又脏又旧的冰箱,肮脏而且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好的,怎么说这个……太恶心了……”周冰莹忍不住道。
李小曼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车站到了,下车了……”
周冰莹和李小曼挤过人群,下了车。地铁慢慢开动了。周冰莹楞了一下,她忽然叫道:“我的包!”
她的包不见了,包里有房门钥匙,手机,和钱包。
“一定是在地铁上被人偷了!”李小曼说。
两个女孩子追着地铁跑起来。忽然,周冰莹站定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地铁。
地铁的车门后面,一个男人轻轻举起了她的包,对着她晃了晃。
男人穿着怪异的黑色风衣,带着风帽。风衣的下摆处有一张女人痛苦扭曲脸孔形状的干涸血迹。
周冰莹觉得好象有一条冰冷的爬虫顺着自己的背部蜿蜒爬了上来,沿着脊髓一直爬到自己的大脑深处去了。
周冰莹在人群中尖叫了起来。
周冰莹是独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的。
在家乡,父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工作,房子,包括未来的丈夫,甚至连生的小孩是什么样子都替她规划好了。
她未来的丈夫是一个精明的人,一见到喋喋不休的和她说他是如何赚钱的。他的口头禅是,绝对不能吃亏。
他给周冰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屎壳郎,把一个小小粪球不停的滚来滚去,越滚越大。并且以此自鸣得意,沾沾自喜。
这
个感觉在周冰莹脑海里诞生后,她就无法控制对这个男人的厌恶。
周冰莹是个乖孩子,她一直都很听话,甚至在青春期的时候,她都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叛逆。
可是,当周冰莹看到自己的人生像货架一样被父母塞的满满当当时。周冰莹的叛逆感终于爆发了。
她离开了自己那个货架似的人生规划蓝图,带着一片空白来到了广海市。
在这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工作都没有。
唯一的朋友就是李小曼,她在网络上挂着房屋出租的信息,最巧的是,她也是广海市的人。周冰莹便找到了她,住了她隔壁的房子,两个人相识了。
李小曼来这个城市很久了,她对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很熟悉。又是那种自以为是,地球上什么事情都知道的家伙。
而周冰莹的自立能力却并不强,两个人的个性刚好形成了互补,所以才能和谐的生活在一起。
也许,这就叫缘分。
现在的周冰莹,只能和李小曼商量包被偷的事情。
“麻烦了……钱包和手机都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钥匙啊……那个男人有了钥匙,就可以打开我们的房门啊!就算换锁,这么晚了也没地方换啊!”
李小曼倒是不在乎:“没关系啊,拣到包的人又不知道我们住在那里……”
“也许他是知道的……拣包的那个男人……一直都在偷偷的跟踪我……”
“你说啥?!”李小曼楞住了。“真的。”
周冰莹点点头。
李小曼看着她,一脸紧张恐怖的表情,小声道:“在这个城市里,去年的时候,有三个外地来的女孩子被一个精神病患者杀死。凶手倒现在都没找到……据说……
说到这里,李小曼的语气更加恐怖:“……她们在临死前,都被人跟踪过一段时间……”
周冰莹毛骨悚然:“你不要吓我啊……”
李小曼又道:“你的包搞不好,是被跟踪你的男人偷走的。说不定他早就盯上你的钥匙了。钥匙在他手里,晚上说不定他就悄悄的进我们房间了……”
周冰莹尖叫了起来。看到她恐惧的样子,李小曼扑哧的笑了:“我骗你呢。傻瓜。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周冰莹听了她的话,缓了一口气,将一个软软的枕头狠狠扔在周冰莹身上。李小曼道:“别害怕!今天晚上你睡我房间,把你值钱的东西都先放我房间。明天我们就换锁。那个男人就算真的来了,也没有我房间的锁。”
周冰莹点了点头。
李小曼想了想,又大笑起来,道:“你没看到你刚才恐怖的表情,好好玩!”捂着肚子在旁边笑个不停。
看着她的样子,周冰莹撅起了嘴:“以后不许在吓唬我,听到了吗?”
李小曼忽然正坐起身子,笑容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在她的脸上退去。她盯着周冰莹,脸上一脸的凝重认真,道:“你知道吗?周冰莹,伥鬼这种东西,最喜欢看人类恐怖的样子。”
她的话讲的很慢,每个字都是很清楚。一瞬间,周冰莹觉得她整个人都变了,仿佛是一个从黑暗的深渊里爬出来鬼魂,吞吐的每一滴气息都带着寒气。
她应该是在开玩笑吧。周冰莹看着她,心里惊惧不定的想着。恐惧又像黑夜一样浸漫住了她。
李小曼房间是一张双人床。睡到半夜,周冰莹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两个人谁这张双人床很挤。翻个身都很难。
李小曼的呼噜声也传了过来,声音很大。
李小曼一个女孩子,呼噜声怎么这么大。周冰莹昏昏沉沉的想了想,又陷入了沉睡中。
早上起来,房间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李小曼道:“晚上没有人来吧。你啊!太敏感了。今天我们把锁换掉,就一切OK了。”
周冰莹点了点头,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推开周冰莹房间的门,周冰莹又一次呆在了那里。
在客厅的一张桌子上,放了一个包。
正是自己丢失的包。
周冰莹尖叫了起来:“他来了!他昨天晚上来了!”
李小曼轻轻的抱了抱周冰莹的肩膀:“来了又怎么样?他又进不去我们两个的房间。别怕!再说,就算他来了,也不一定是恶意的。说不定人家是用这种方式还包呢。是不是。现在大白天的。不用怕!”
听了李小曼的话,周冰莹平静了一些。李小曼又道:“你检查一下包。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周冰莹检查了包,手机,钱包,钥匙都在。没有丢什么东西,这让周冰莹略微放心了一点。
而这时,李小曼却道:“奇怪?你看这个?”李小曼从垃圾桶里拿出了一个药盒,药盒上写着:氯氮平。
“这是什么?”
“这是治疗精神分裂的一种药物。”李小曼的脸也开始变的惊惧不定。“你有吃这种药物吗?”
寒气又一次的涌了上来,周冰莹的声音变的颤抖了:“我当然没有吃……”
“昨天晚上睡觉前我刚把垃圾扔掉,垃圾桶里应该没有垃圾才对啊!”
恐惧带着寒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将两个女孩子都包围了。李小曼道:“看来,这东西应该是那个男人吃的,那个夜里偷偷将你的包送回来的男人……”
“他是一个神经病!”周冰莹深深吸了一口气。
李小曼壮了壮胆:“就算神经病又怎么样?反正他也进不了我们的房间。我们马上就把锁换了。”
周冰莹点点头,李小曼长长出了口气,挥了一下手:“OK,就这样了。”
她转身回到房间,脸色却变了。
李小曼扭过头来,看着周冰莹,她慢慢道:“我们错了……这个男人……他昨天晚上进了我的房间……”
李小曼的脸上张扬的表情不见了,脸色凝重,一脸死灰色。
周冰莹也忙走到李小曼身边,她看到,在李小曼的那张双人床上,竟然有三个枕头,三个被筒。
周冰莹伸手摸了摸三个被筒,每个被筒都暖烘烘的,都有人睡过。
周冰莹好象想起了什么,她问李小曼道:“你晚上打呼噜吗?”
“拜托,我从来不打呼噜好不好,昨天晚上不是你在打呼噜吗?”
周冰莹轻轻摇了摇头。
两个女孩子都变成一脸死灰色。
床上怎么会有三个被筒?周冰莹睡一个悲痛,李小曼睡一个被筒。那么第三个被筒是谁在睡?
周冰莹不打呼噜,李小曼也不打呼噜,那晚上是谁在打呼噜?
是他!
是那个男人!那个服用精神病药物的男人。
他进了周冰莹的房间,在一张床上和她们睡了一夜。
两个女孩子不约而同的一起尖叫起来。
换房子!
两个女孩子达成同一共识。
李小曼的一个朋友,是一个警察,他有一套房子,打算把其中一间出租。周冰莹觉得这套房子对他们来说真是太适合了,还有什么比和一个警察住一起更有安全感?
两个人看了房子,见过了那个警察胡海。
胡海三十五六的样子,人很温和。看到他的眼睛,周冰莹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居然到现在还没结婚。
她们对胡海说了自己的遭遇,胡海建议他们立刻搬过来住。并且表示,会替她们查一查这个事情。
周
冰莹和周冰莹立刻交了房租,搬了过去。
警察隔壁只有一间房,房间也是一张双人床,周冰莹和李小曼暂时还睡在一张床上。
晚上,两个人躺在新房间的双人床上,感觉都放心了许多。隔壁住着一个警察,有什么事情就可以喊他。都有安全感了很多。
两个人最近一段时间都休息的不是很好,聊了聊,便陷入了沉睡中。
睡到半夜,周冰莹迷迷糊糊中,又觉得这张双人床很挤。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忽然听到又一次传来了呼噜声。
她迷糊的脑海就像黑暗的大地闪过一道闪电,黑暗中的一切都被照亮了,她瞬间清醒了,冷汗涌了出来。
她睁开了眼睛,认真的听着。她听到,呼噜声就在自己身边。
周冰莹觉得自己心脏像是一只疯狂的青蛙一样拼命蹦跳着,她平静了一下心情,轻轻伸出了手,在身边抚摩着。
她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
是个脑袋。
李小曼周冰莹睡在床的另一头的,她的脑袋应该没在这里才对。
周冰莹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跳的像是要从口中冲出来一样。
周冰莹又慢慢的摸着,她感觉到自己像是摸到了这个脑袋的头顶。
头顶上什么都没有,是光头
周冰莹和李小曼都是是长发,住隔壁的警察胡海也是一头浓密的头发。
那个男人又来了!!
他又一次的躺在了自己的身边!
周冰莹尖叫声像是一只尖利的刀一样划破了夜空的寂静。随着尖叫声,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去开床头的灯。
灯却没有亮。
这时,李小曼也尖叫起来,她也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叫道:“谁?!你是谁?”
黑暗中传来了她在墙上摸索电灯开关的声音,但是灯同样没有亮。
黑暗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琥珀,把周冰莹和李小曼绝望的凝固在里面,瞬间成永恒。
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喘息声,忽然房门被打开。男人冲了出去。
两个女孩子没敢追,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像是风雨中的两片叶子。
这时,胡海打着手电筒走了过来:“怎么了?!你们怎么了?电闸怎么突然跳闸了?”
周冰莹听到胡海的声音,她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周冰莹决定不在广海市呆了,广海市太可怕了。天一亮,她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李小曼和胡海倒是没有挽留她,他们把她送进候车室,就离开了。
在候车室里,周冰莹打开自己带的箱子,发现了一件事情,自己拿错了箱子,这个箱子,是李小曼的。
接着,周冰莹又发现了第二件事。在这个箱子里,有很多自己家乡未婚夫写给李小曼的信。
其中有一封信里有这么一句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周冰莹回来和我结婚。”
周冰莹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李小曼做的。
那个跟踪自己的男人,是李小曼找来的。
夜里进自己房间什么的,都是李小曼搞出来的花样,不然的话,那个男人怎么能进李小曼的房间?
愤怒和屈辱像是大海中汹涌的潮水一样将周冰莹淹没掉。
周冰莹带着箱子回到了李小曼的面前。
周冰莹将自己未婚夫的信扔在了李小曼的面前。
李小曼的脸色顿时变的很差。
周冰莹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不会回去和那个男人结婚的,自己会在广海市永远呆下去,而且就在胡海的房子里住下去。
李小曼沉默了一会儿,道:“周冰莹,我什么都没做!我虽然收到了信,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切……不是我……真的是有个精神病在跟踪你,冰莹,是真的。不是我做的。”她的声音异常的诚恳。
周冰莹愤怒的将脸扭到一边,一点都不相信她了。
而胡海看着这一切。一脸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局
李小曼很快搬走了。
周冰莹在广海市唯一的朋友就这样没有了。不过,还好她又认识了新朋友,就是警察胡海。
她觉得胡海虽然大了一点,但是人却很不错。可是……为什么不结婚呢?
周冰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爱上胡海了。
也许是一个人在外地,没有朋友,太孤独的缘故吧。她总是想为胡海做点事情,比如烧个小菜,洗个衣服什么的。
有一天,胡海出去,没有关房间门,周冰莹刚好要洗衣服,忽然想起他有一些脏衣服没洗。便进了他的房间,她打开周冰莹的衣柜门的时候,楞住了……
衣柜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小门,周冰莹推了一下门,门没锁。她进去了,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橱柜间。
橱柜间里面,放着一个箱子,打开来。箱子里面全部是氯氮平。
接着,周冰莹看到了黑色的风衣,那件怪异的风衣,下摆处那块奇怪的血迹,像是女人痛苦扭曲的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冰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的表情好象不是痛苦的表情,那是笑的表情。
这块血迹在冲着周冰莹怪异的笑着……周冰莹觉得这种笑容好象很熟悉……
她感觉心脏又开始跳了起来,她扭过脸去,让自己不看这件外衣。
扭过头时,突然发现,在墙上,还挂了几个浓密的假发,正是胡海的发型。
不详的感觉像水一样漫了上来,将周冰莹浸泡了起来。
周冰莹忽然又看到了,在地上,有一个厚厚的本子。周冰莹打开本子,发现本子里面夹着的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
全部是关于一个变态杀人犯的报道,这个变态杀人犯将第一次从外地来广海市的女孩子诱骗到自己家里杀害。
这个杀人犯至今没有被抓到。
他作案前,会偷偷跟踪做案目标一段时间,
他作案时穿黑色风衣,带黑色假发。
周冰莹感觉自己又要尖叫起来了,但是她很快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出声。
李小曼说的是真的。
在广海市,真的有精神病跟踪杀害外地来的女孩。
久违的恐惧又一次涌上了心头,周冰莹拿起了另外一篇新闻报道,报道的是被变态凶手杀死的女孩子的照片。
在那些照片中,周冰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小曼!
她扭过头去,死死的看着那件黑色风衣下摆处的图案。瞬间,她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怪异微笑的脸孔那么熟悉了……
那是李小曼的笑容。
周冰莹呆若木鸡的站在了那里,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想起了李小曼的话。
“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语,叫为虎作伥?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鬼,叫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