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灯

                文/肥丁

   这是一个阴沉的雨夜。窗外“哗啦啦”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天地间雾蒙蒙一片，天空昏黄惨暗，非常凄凉。屋子里很冷，不知为何充满了一股淡淡的豆香，我泡了杯茶，热热地喝一口，无聊地在网上闲逛。时间不早了，时针已经指到了午夜。我正准备下线睡觉，无意中闯进了一个“灵异事件聊天室”，里面有个男人正在用频讲恐怖故事。这是个中年男人，大概30多岁的样子，聊天室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你想听故事吗？”他问。我喝了口茶，说了声：“想听，只是不知道你的表达能力如何？”那男人舒了口气说：“我是这个聊天室的版主，我再讲最后一个故事就去睡觉了。好不好听，你听过便知。我给你讲一个古灯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陈野，是一家办公用品公司做业务员。混的比较惨，二十多岁了还是家无隔夜粮、能蹭就蹭，典型无积蓄、无女友、无社会地位的三无人士。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陈野就因为工作的失误被老板辱骂了一顿，末了说，你可以收拾收拾铺盖回家了。他这就算下岗了。

    回家之后，他就病倒了；吃药之后，又在床上没吃没喝躺了两天；挺过了这艰难的两天后，身体才有好转。他一想，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就给好朋友豆包打了个电话。豆包现在在一家大酒店做经理，听说这个事后很上心，不久就通知陈野到一家名为“阳光”的酒店去当保安，工资待遇都不错，末了他突然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陈野啊，我得跟你打个招呼——那个酒店可能不太干净。”

   “不太干净是什么意思？”陈野问。

    豆包犹豫一下：“就是那些……反正以后你会知道的。”

   几天后，豆包带陈野来到南郊的阳光酒店。酒店修在半山腰，一条盘山公路直通门口，坐山望海、山明水秀，提鼻子一闻，还有一股子大自然的芳香。

酒店内的大堂十分干净，设计得也挺别致，左面咖啡屋，右面酒吧，全部是落地窗，外面虫鸣鸟叫，绿草茵茵。

陈野问：“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豆包苦笑一下说：“现在人是越来越少，住的人都说……闹鬼，都吓跑了。”随后，他给陈野领到经理那里。经理姓王，做事很干脆，很快给陈野办完了就职手续。

干了一段时间，陈野对这个工作已经很熟悉了。保安执勤是两班倒，晚上只留一个人值班，活倒是不重，就是在楼里走上一圈，检查检查安全，倒也没看见豆包所说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天晚上，轮到陈野当值。他提着一个手电筒开始从最高的十楼开始巡查，其实十楼所有房间都空着，根本就没人住，但例行公事还得走一圈。转完了十楼，陈野打算坐电梯下到九楼，谁成想电梯罢工，怎么按都没反应。无奈，他只好走楼梯。   

　　更没料到的是十楼通九楼的楼梯灯也坏了。大半夜的，黑糊糊一片，陈野用手电照了照，可见度极低，黑暗如同一张贪婪的大嘴时刻准备吞噬着闯入者。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踩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阳光公寓的设计师非常可恨，楼梯全部采用木制，人踩上去之后，木头“嘎吱嘎吱”乱响。这声音有节奏地响着，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候，陈野突然听见在黑暗里有滴水的声音。极为缓慢，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但这声音又好像就在身边，若有若无。陈野好像被人扔在一个孤零零的岛上，他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这时，又传来了短促的流水声：“哗～～”，一闪即过。陈野脑子“嗡”的一下，差点坐在地上。

　　他用手电四下照了照，楼道内并没什么异常。陈野壮了壮胆子，一步一步往下挪，到了九楼。

九楼有客人入住，多少有点人气，他的胆色壮了不少。在九楼巡视了一圈，他突然看见楼道尽头有一滩巴掌大的红色水迹，就用手抹了一点闻了闻，又腥又臭，好像是……血。

    这个夜晚打一开始就诡异莫名，好像有张看不见的大网罩在头上。陈野感觉后脖子一阵发凉，慢慢抬起头看向天棚。

    天棚上洇湿了一块，一滴疑似鲜血的液体正颤悠悠地挂在上面，欲滴未滴。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面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渗出血水呢？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陈野决定上去看看。

    十楼的走廊矮小阴暗，走廊的尽头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勉强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也就仅仅几步道，感觉却好像每一脚都踏在鬼门关上一样。十楼的最后一间是仓库，门开了一道小缝，里面黑黑的一片。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推了过去，门轴非常干涩，随着门开发出尖锐的“吱呀”声，在黑暗中尤以刺耳。他这个心悬着悬着，就到了嗓子眼，腿抖成一个儿了。

    打开手电，首先暴露出来的是两排布满灰尘的货架，架子上杂乱地放着布满蜘蛛网的瓶瓶罐罐。货架之间的小道极为狭窄，曲曲弯弯地通向屋子深处，那里正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他站在门口左右为难，要不要进去看看？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进去。就瞄一眼，看看怎么回事，就撤。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屋内。刚迈了两步，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他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穿过货架，来到里屋。四周空空荡荡的，只是中间摆着一个低矮的桌子，上面放着一盏古灯。灯台是九瓣莲花造型，灯座是一只铜制女人手，五指纤纤，指甲又细又长。

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是灯台上灯油滴落的声音，桌子上积了一滩，正滴向地板。这灯油真怪，是红色的，原来楼下的那滩“血迹”是灯油！

    他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走到桌子前，从怀里掏出打火机，把灯给点上了。

那古灯“腾”一下燃烧起来，灯火细小如豆，幽幽然、凄凄然，居然燃出了黯淡的蓝光。真应了蒲松龄蒲老先生的名言：“其火摇摇无定，焰纁黄。似有鬼吹灯。”

整间屋子在灯火映衬下半明半暗，陈野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拖曳在墙上，隐隐约约好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女人。这个女人披头散发，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要从墙上走下来一样。屋子又阴又冷，寂静的感觉就像冷空气般的堆积，静若止水。不只是寂静，房间里似乎还有什么……不祥物体，缓缓堆积着，制造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灯火燃燃，一股青烟居然从灯里散发出来，满屋子顿时都是迷雾，带着淡淡的豆香。陈野就感觉到头昏脚沉，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屋子里传来一个老女人深深的叹息声，这一声叹息彷佛从幽幽中来，凄惨绵长，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陈野已经傻了，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就在这时，对面的墙上居然现出许多古怪的文字和图像，皆为篆体，好像有生命一样不停地蠕动。而图像则栩栩如生，慢慢展开，居然是“阳光”酒店的地下室全貌。陈野陡然一震，好像瞬间没有了意识，呆呆地拿起桌子上的灯径自出了门，来到酒店地下室。那里正在进行大装修，到处充斥着水泥、土块、木材，以及一股刺鼻的味道。晚上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地下室最深处的那面墙还没砌，墙的前面搭了木头架子，架子上堆满了水泥。

    他走了过去，手中的灯还在燃着，“噼啪”乱响。突然，头顶传来奇异的 “嘎吱” 声，陈野猛一抬头，那架子已然断裂，大量的水泥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淹没了。

   说到这儿，那男人不讲了，停下来吸了一口烟。

   我听得入了迷，赶紧问他，后面怎样了？

   那男人说：“半个月后，阳光酒店地下重新装修，人们在废旧的水泥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和一盏古灯。警察经过鉴定，认为该尸体正是失踪的保安陈野，那盏古灯被送往当地博物馆收藏。据考古学家鉴定，该盏古灯属明朝时期古董，原本应是放在墓中作为陪葬的长明灯所用，不知何时被人盗出。古灯的灯油为秘制药物，一旦燃烧，可以散发一种迷雾，让人产生幻象。”

   末了，他加了一句：“那迷雾带着一股豆香。你如果闻到类似的香味……可要小心了。”说完，他哈哈大笑，下线了。

   豆香？！我不由得浑身战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