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鲁尔福从字里刮起的风

带着胡安·鲁尔福的书《佩德罗·巴拉莫》去开了个几百人的大会，去得晚，想缩在会场后面却反被吆到前排空位坐下，我想不中断地趁空读这书，读得打嗝噔不舒服。那会很重要很严肃，就坐在主席台下，显然不便偷阅。耳朵是聆听着会议精神，脑子里心痒猫抓地想着这本书的细节叙事对话出人意料的结构。

开会这天是个周末，我一大早起床后，梳洗完毕，在美好的窗外风景陪伴下一口气读这书到120页，整本书只是182页，午饭也不想吃地读。读得很舒服。

胡安·鲁尔福，墨西哥小说家，被誉为拉美新小说的先驱，《百年孤独》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在这本书的前言里毫不讳言地说：对胡安鲁尔福作品的深入了解，终于使我找到了为继续写我的书而需要寻找的道路。

这么说，是鲁尔福启发引领了马尔克斯？马尔克斯的世界声誉显然远远盖过鲁尔福。

是的，鲁尔福启发了伟大的马尔克斯，成为马尔克斯强有力的写作引摮。

鲁尔福只是一个业余作家，靠做汽车轮胎推销员谋生。《佩德罗·巴拉莫》这个小长篇出版后，一直被埋没，无人问津，多年后才出土文物般冒出来。而作品存世极少的鲁尔福在写了这个作品后再也没有写作。为此，我做了一道数学加减法，这书1955年出版，鲁尔福生于1918年，卒于1986年，他活了68岁，鲁尔福太跩了，37岁以后鲁尔福31年的余生里便没有再写一个字，这书是他的封笔之作！

跩！鲁尔福真跩！够了，太够了，写一百万字五百万字一千万字有啥意思？没意义的文字浮沫一口唇间小风就可吹得无影无踪。

佩德罗·巴拉莫是一个恶棍的名字，这个恶棍的恶是奸淫掳掠，他让一个叫科马拉的村庄，一方水土人烟凋敝，街头巷尾鬼影幢幢。小说是从一个人去科马拉村寻找他从没有见过的生父佩德罗·巴拉莫开始的，在寻父的过程中他也死了，而他之前遇到的很多给他说他父亲母亲故事的人其实都是些被其父欺凌的亡魂。这些鬼魂嗡嗡地把他们的冤屈说了出来。鬼话联篇中佩德罗·巴拉莫这个混蛋的性格被烘托出来，而他人性中善存的对儿子对爱妻的痴情也得以很好地表现。

亡灵与亡灵对话，亡灵与活人对话，这神秘诡异的气氛里出人意料的情节一个一个蹦出来，吸引着你往下阅读探秘。受亡母临终之求承诺去找生父的儿子一路上听见母亲活着的声音：“到了那里，我的话你会听得更清楚，我将离你更近。如果死亡有时也会发出声音的话，你将会发现我的回忆发出的声音比我死亡发出的声间更为亲近。”我反复咀嚼这句话，我认为这句话是鲁尔福写作此作品的核心所在。人的死亡不会只是消逝，亡魂的回忆就是前世今生往生未来的续接，它如此亲切，前世的煎熬今生的苦难每个人都避不开，美好在未来。

独白、对话、意识流、梦幻、暗示、隐喻，现世冥界，时空穿梭来去，种种写作手法像中国江南的乱针绣高手绵密稀疏间刺出了一块瑰丽绚目的画卷。

鲁尔福笔下的科马拉村，半月庄这样的神奇之地让我内心时时惊悸，它们像我去过的云南的一些灵异的少数民族聚居地，那里的人们可以跟世间万物对话，跟亡灵对话。我小学中学时代的好朋友楚楚在国家开发银行工作，她长期被派驻南美一些国家工作，呆过委内瑞拉、巴西，到过秘鲁、智利、墨西哥，去过马丘比丘那样神奇的魔幻之地。楚楚才踏上南美那些国家的土地，看那山水云天民族服饰她都幻觉是回到云南。云南应该就是中国的魔幻之地，读完鲁尔福的这本书，我隐约间逛进了一个秘境，没有迷路，但觉惊奇多多。

不说别的，单说鲁尔福对风的描写就引得我一阵阵迷幻，风是一种自然物象，是一种捉摸不定的东西。

一段长对话中，他忽然打了个盹似的插入一句描写环境的话，说的是风：“他俩沉默了一会儿，微风在番石榴树叶间发出飕飕声。”——这句插入是缓冲紧张的叙事节奏同时是下一节对话的叙述转折及气氛营造。

“要计算出刚才那一声呼号所引起的寂静是多么的深邃，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仿佛地球上的空气都给抽光了一样。”——这句话是一个亡灵对生活发出哀号后，作者的描述补白，“空气给抽光了”——空气的流动，一股来自活人胸间的阴冷的风刮起，依然是风！

“那里的风改变着事物的色调，那里的生命好像低声细语，随风荡漾。”——鲁尔福一直想表达生命本身就仿佛在低声细语，小说里的一个亡灵说：“我遇到这些低声细语后，我的生命之弦就绷断了。”

那个寻找生父的活人说：“我记得二月里每天早晨都刮着风，到处是麻雀……我母亲是在那个时候去世的，说什么我那时应该哭喊……难道那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早晨么？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来，折断了常春藤的枝条，我两腿的两根动脉之间开始生长绒毛，我的一双手一碰到我的胸部便轻微地抖动起来……我为什么要哭呢？”——对母亲充满感恩之情的成长隐喻描写让我的心一阵发软。

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在文字的纸本间朝我吹刮来一阵阵风，或清风、或微风、或狂风，这风吹得我心颤抖大脑旋晕，那感觉是被施了蛊药后的迷幻，来自阅读的纯粹快感。

本性里我膜拜自然不时得些启示，胡安·鲁尔福的小说艺术是人作人为，却也像天启一样令我开悟。

阅读时喜在书上乱画，风，鲁尔福的字里行间吹拂我的风！

这是书里夹着的一张明信片，照片是胡安·鲁尔福所拍。左下角文字是：上帝用双臂护卫着我，他赋予我爱情。

In my secret life
leonard cohen

in my secret life...
in my secret life...
in my secret life...
in my secret life...
i saw you this morning.
you were moving so fast.
can't seem to loosen my grip
on the past.
and i miss you so much.
there's no one in sight.
and we're still making love
in my secret life...
in my secret life...
i smile when i'm angry.
i cheat and i lie.
i do what i have to do
to get by.
but i know what is wrong.
and i know what is right.
and i'd die for the truth
in my secret life...
in my secret life...
hold on, hold on, my brother.
my sister, hold on tight.
i finally got my orders.
i'll be marching through the morning,
marching through the night,
moving cross the borders
of my secret life...
looked through the paper.
makes you want to cry.
nobody cares if the people
live or die.
and the dealer wants you thinking
that it's either black or white.
thank g-d it's not that simple
in my secret life...
i bite my lip.
i buy what i'm told:
from the latest hit,
to the wisdom of old.
but i'm always alone.
and my heart is like ice.
and it's crowded and cold

我的秘密生活
　　　　
　　　　今早看到你
　　　　你一闪即逝
　　　　看来对于过往我还是无法释怀
　　　　我是如此地想念你
　　　　眼中再无他人
　　　　在我的秘密生活里
　　　　我们依然有着肌肤之亲
　　　　
　　　　愤怒时我却微笑
　　　　我欺骗 我撒谎
　　　　为了生存
　　　　我不择手段
　　　　
　　　　其实我知孰为非
　　　　我知孰为是
　　　　在我的秘密生活里
　　　　为了真理 死不足惜
　　　　
　　　　坚持住 我的兄弟
　　　　坚持住 我的姐妹
　　　　行动指令我已拿到
　　　　我将一直走到破晓
　　　　还将一直走入黑夜
　　　　去一次次穿越我的秘密生活的边界
　　　　
　　　　通篇报章
　　　　令人唏嘘
　　　　命如草芥 无人关心
　　　　庄家想让你相信
　　　　一切非黑即白
　　　　好在我的秘密生活里
　　　　世界并非如此简单
　　　　
　　　　我三缄其口
　　　　我照单全收
　　　　无论是最新的流行语
　　　　还是古老的智慧
　　　　
　　　　但我总是形单影只
　　　　心似坚冰
　　　　我的秘密生活
　　　　拥挤又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