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缘

半夏／文图

黄老师当着我和几个朋友的面说，你这个人跟玉怪有缘的！作为一个爱玉懂玉识玉的前辈，他这样在朋友们面前对我说，我就有点飘飘然了。黄老师说，我这辈子看过多少玉啊，却一再错过机会。

一个海棠花瓣飘飞的春日午后，在一座大花园里，吃着茶，黄老师讲了个他给人掌眼看玉的故事。说的是多年前，在有翡翠城之称的腾冲，一个女作家忽然来请他帮看一样东西。女作家在腾冲那地方盘桓多年，挖掘那地方的文化底蕴，也接触过些以玉石买卖为营生的人，见识过些翠玉，乍眼一看也晓得个那货色是好还是孬。这天女作家看中了一个翡翠玉镯，人家一口喊了最低价3万元。女作家爱是爱那镯了，拿在手里也不舍得放下了，但就是有点舍不得掏出刚刚得到的一笔稿费爽快买下它，那笔稿费是她辛苦多年写出一本有份量的书后换得的，刚揣进包里还没捂热乎。女作家犹豫不定，又想要那玉镯，又有点心疼那笔稿费这就么一下子没了。黄老师拿过那玉镯一看，心下惊异，但不露声色，私下建议女作家快快拿下。女作家还是下不了决心，黄老师急了，直可惜自己身上没足够的钱，只好劝她，这样吧，权当你借我钱拿下这玉镯，若你回到昆明后悔了，我数三万块钱给你，你把那镯子给我。女作家总算把那玉镯子拿下了，回到昆明也没后悔。后来某年，云南省在红河州州府蒙自市承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电影节，国内外影视界的大腕们名星们啸聚一处，女作家也应邀参加，她手腕上的那玉镯为她赢得了很高的关注率，那些与她同车的大名星们都很是眼气她手腕上那非凡的翡翠镯子。

黄老师说，我一见那玉镯呀，心就“咯噔”地一下，我的老天爷，才喊三万块钱啊！那玉镯就是再加十万元也是值得买的啊。可惜，回昆明后，她一点也没后悔，早就悄咪着躲着乐了。也是，那支玉镯该她得，有缘啊！唉，好些年前的事了，那镯头但愿还在她手上，到如今不知翻了多少价，留着的话该是一套别墅的价了吧？不过那样好的东西谁又会舍得放弃它呢？

黄老师说的女作家我认识，也是我的一位前辈老师。听了这故事，我就一个劲地想着哪天要去拜访那位老师，央她给我看一眼那镯子。我信黄老师的眼力和眼光，他是真懂翡翠的。曾经他给我及另两个朋友专门开过一堂课，那一课讲的是古玉。他从藏家手里借得几件古玉实物呈现在我们面前，黄老师在极专业的鉴赏器材的帮助下一一给我们讲解那朴拙的古玉鉴赏要领，玉的真假沁色如何识别等等，把他多年积攒的经验智识讲给我们听，那是很难忘的一课。

                
满绿的干青玉佩，我关起门来放在手掌心赏玩了半天，偷拍下这些照片，算是虚拟拥有，自过干瘾。
                   
铁龙生荷叶龙牌，墨色重，少许绿，独特……

黄老师说我跟玉有缘，是因为有次我在他面前秀过一支淘自昆明潘家湾的老玉烟嘴。那烟嘴我常带在身边，偶会拿出来把玩，跟密友在一起时，会关起门来，煞有介事地拿它抽烟玩，摆点谱式。那玉烟嘴种不好，但上面有一抹绿，绿得很周正的，关键是那烟嘴就没花我几个钱。用云南话说我这是捡了个漏沟水或者是捡了个大豁皮，扎实划算。再一次就是一起开会，我颈上挂了个花千把块钱在花鸟市场买的干青四方棱柱龙凤坠。黄老师一看，说那绿中带黑色，是一种在缅甸帕敢地区才有的干青玉中的铁龙生，那绿中的黑是含铁含铬的原因，它的摩式硬度跟翡翠一样，属于翡翠中较代档的种，因为不水不透，看起来干生生的，价格起不来。但这些年因为冰种、玻璃种的翠玉价格升值太快，干青、铁龙生、花青一类低档玉石的价也有起色，它们的色也是独异而迷人的，干青是统称，为区分，有花青、铁龙生之说，白绿两色混杂叫花青，黑绿两色混杂叫铁龙生。

听黄老师讲了干青玉后，我在省博买到一本图文并茂的翡翠专著，是世界级的翡翠鉴赏大师摩泰先生写的。回家研读了一阵，于是手痒了，忍不住了，约上闺密去了花鸟市场玉石专柜看东西。当然那些为主流认可的又水又透叫价吓人的翠玉我是买不起的，我还玩得起的也就干青了。

这干青的油绿色其实是我更中意的绿，内敛不俗，夺目的翠绿也许不适合我。这就是我与它的缘分，它将随伴我一生……

这就看中一个满绿的干青玉镯了，它价廉物美，却内径小。我比划了一下，自己戴上去显然是不可能的。老板娘拉起我的左手腕瞅了瞅，说是可以帮我带上的，但我得忍住疼。

我想了又想，戴上有这么难，取下不是更难吗？但因为的确喜欢，便允了。老板娘开始往我左手上抹百雀灵乳液，手一下子变得腻滑起来，但还是戴不上。我把手掌骨缩紧了还是疼得叫出声来，老板娘一声喝，叫隔壁铺面的一中年男人来帮助，我偏头看看他，吓得往后缩，那阵式仿要拉我上手术台。老板娘瞅着我问，倒底要是不要？要的话，我真的可以帮你戴上它。

我想了想，决定要。

一旁的朋友卷衣抹袖上来帮老板娘使劲……最后她们终于硬鼓着，硬鼓着给我戴上了它。我的手骨后来疼了好几天。

现在我会盯着这干青玉镯呆想，要是哪天我不喜欢它了，或者是穿衣搭配色彩上下不登对不协调时，却又取它不下来，咋个办呢？打电话求助119？电视上见一顽童某日把头伸进公园石栏间的缝隙里，过后便怎么都拔不出头来了，后来是呼了119火警来,用了专门的工具才拉他出来……

可我为何就想着不喜欢它了呢？或许我这辈子就只与这支干青镯有缘啊，这绿这款形都是我一眼就瞧上的啊！

既已套上了，就又想着取下它来，为什么呢？这一阵我戴着它去到哪，它不也是夺人眼的呀，那不水的油绿于我是更养眼更喜欢的呀，它配我那些布衣，那暗哑不夺人眼目的绿绝并不低俗啊。呵呵，也许我是戴不起那昂贵的冰种、玻璃种的玉镯便酸酸地才喜爱它吧？也许是。可那又咋的了？这辈子我或许只跟它结缘。

除非它中途玉碎断裂，或者我的手瘦成了芦柴棒！否则它将随伴我一生了。就那么冲动的一刹那，我大呼小叫地疼痛着戴上了它，拥有了它！这或许有点像人生的取舍，你选择了，便再也难自弃了，这就是缘分，我跟它真的有了不解之缘。

我仔仔细细地端详左手腕上箍着的它，尽管那雕工不算细致，粗了，但我却真的是越来越爱它了。昨天朋友说显见它在我的手腕上已由干青变为了油青，油青是她临时的杜撰，但我晓得她的意思，她是说它越来越油润了。都说玉养人，人养玉啊……

 
这就是让我把玩了两个小时念想了一夜的那对花青龙凤喜字牌，可我无缘拥有它们。可与题图可对比着看，它们是题图的反面。

黄老师说我跟玉有缘，也不尽然吧？那不，某天，黄老师知我几个对干青有兴趣，便从朋友那借了些货色来，说是拿来给我们瞧瞧。那几样宝贝儿在我们眼前一晃，晃花了我的眼我的心，我赏玩了两三个小时后，蠢蠢欲动地便想拥用其中两款：一圆一方的两个花青龙凤喜字佩。

第二天找黄老师问价，得到的消息是，那宝贝的拥有者根本就没想过要出卖它们，人家只是碍着黄老师的面子借我们赏玩赏玩的……

万分失望之余，我对朋友说，一整夜啊，为了那两块玉佩失的眠是白白的捱了……

好想问黄老师，说我跟玉有缘，有时仅仅是指过个眼的缘分吧？

人生一世，过眼云烟多了，能有眼缘已属不易。

嗯……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