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境缘无好丑 好丑起于心 ]
……《解深密经》的诸识所缘,随心所现的思想, 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的是境随心异。如《大智度论》譬喻说:有个美丽的女郎,贪欲人见了,就觉得她如天使般的净妙,心生染著,修不净观的人见了,认为她是一具秽器,没有一点清净可爱;与他相等妇女见了,不觉妒火中烧,嗔心勃起;漠不相关的见了,犹如见到普通的人物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这个女郎,如果的确是美丽漂亮,那么无论什么人见了之后,都应是净妙的,反之,都应该认为丑恶不净,事实不然,足见好恶、美丑、都是随我们心识所现,没有实在外境。在符卷八也记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丢失了一把斧子,怀疑邻人的儿子偷去了,察看那人的走路、语言、行动,无不象偷斧子的样子,不久从山谷里捡回斧子,再看邻人的动作、言语,一点都不象偷斧子的人。这也说明了唯心所现,同是一个邻人,当失去斧子时,心中所现邻人是窃斧子相;得到斧子后,所现邻人则不似窃斧子了。
又如我们适意时所见到的一切,无不是美妙圆满,充满着生机;但到心境不愉快时,所见到的景像,都会觉得暗淡无光,不期然的产生凄凉感,所以在历代诗词中,同样是歌咏秋天;在隐士的眼里,是那样的恬静、自然,给人以悠然自得、安祥自在的感觉。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在具有奋发向上的文人心中,却显得生气勃勃,胜似春天,如刘禹锡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仅引诗情到碧霄。”在失意文人看来则是萧瑟、凄凉、清冷、孤独。如李煜的“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又如杜甫的“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亭浊酒杯。”同样是秋天,各人心情不同,所现各异,足见外境不实,唯心所现。
通常我们同看一部书时,也往往所见不一,如鲁迅研究《红楼梦》时说:经学家见《易》,道学家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者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外境虽然不实,但在我们业力相似的人类看来还大致相同,如果依业力不同的各类有情所见去看,则大相迳庭了。在唯识家的经论中往往喜欢引用这样的一个例子,作为唯识无境的论证。如《摄大乘论-增上慧分》:鬼、傍生、人、天,各随笔所应,等事心异故,许义非真实。这个颂古人称为一心应四境,是说于同处,如我们所见的江河流水,在具足福报的天人看来,是青色的琉璃世界;在罪业深重的饿鬼看来,成为一团猛烈的火球,或是一堆秽浊的脓血了;在傍生界的鱼虾见了,则是一座美丽的水晶宫,为安身立命之所在。这说明了客观上没有独立的境界,我们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随着我们的业识所变现的,所以各类有情所见不同。
与《大智度论》相同的是,在庄子的《齐物沦》中,也有类似的说明。论中说:人睡在潮湿的地方,就会息腰痛或半身不遂,泥鳅也会这样吗?人爬到高树上就会惊惧不安,猿猴也会这样吗?这三种动物到底谁的生活习惯符合客观实质?毛嫱和西施是世人认为最美的,但是鱼见了就要深入水底,鸟见了就要飞向高空,麋鹿见了就要急速奔跑,美色的标准究竟如何确定呢?业力不同,所见各异,足见境随心变。
任何人都要做梦。我们姑且不去考察人为什么会做梦,只想谈谈梦中境界。谁都知道梦境是不实的,可是对于一个进入梦乡的人,却会把他当做真实境界。譬如有人在梦中去春游,迎着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春风,听着小鸟的欢叫,看到万紫千红的花木,踏在郁郁青青的草坪上,一路上谈笑风生,心旷神怡,醒来时内心依然充满着喜悦;如果梦到军队打仗,听到隆隆的炮声,飞机的轰炸,人马的嘶叫;或梦到狮子虎狼迎面扑来,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被吓的惊叫,觉醒了犹惶惶不安,汗流浃背。不实的梦境,在梦中却是那样逼真,醒后才知道虚幻不实。可知我们现在所缘的一切境界也和梦境一样,唯心所现。 (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我们现在也是处在无明大梦中,无始以来从未醒悟过,所以见到的一切,都错误的执以为实有,假使从无明梦中醒来,证得无分别智时,自然知道外境的虚假。正像人在梦中,不知梦境的虚幻,觉醒才会知道;同样的,众生处在无明大梦中,不知外境不实,一旦通达无分别智时,才知外境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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