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11/middle/499314e7g743b4fc87efa&690

聆听夏雨

      （摘自昕子散文集，原发表于04年4月时代报，尾段有改动）

（文/昕子)眷言怀隐逸，辍驾践幽丛。白云飞夏雨，碧岭横春虹。

    草绿长杨路，花疏五柞宫。登临日将晚，兰桂起香风。

    这是唐初杨师道的诗。郊园碧草，柳绿桃红，夏夜听雨自是夏日里的赏心乐事。

绿树荫浓，暖日融融，南风悠悠，乡村的田野闪着梦幻般翠绿的光华，连空气也流着绿意。碧草地上，桃梨树下，河畔沟边，时见孩童偃卧。农夫劳作倦乏，蹲在田头小憩，说几句家长里短。老头老太们挪张凳子椅子，置于檐下树下瓜架下，眯眼半梦半醒。一派的安宁，一派的闲适，一派的舒心。

坐在窗前，面对窗外的青绿，浅斟小饮，读一会书，写一会字。不久，睡意漫上心头，于是，便软软地躺到床上，放松了身心，半寐半醒，怡然悠然。

    这时，你的听觉敏锐起来。远处犬吠，近处鸡鸣，树头鸟雀啁啾，花下小虫碎语，都或先或后一一跑进你的耳。你听见孩童嬉戏、翁媪相唤，你听见微风拂过蓝天、翠竹拔节和花开的声音……于是，你就想，鸟雀在林间哺食，巢中嬉戏，白云聚了又散，溪水漫上堤坝……哦，生命就是这样的真实，触手可及。

    听着想着，你眯上了眼，于是，时间就停滞，生命就凝固了。

生于凡世，只能忙忙碌碌，蝇营狗苟，十足的俗人。可是，偶尔静下来时，你是否听见心灵深处那执着的嘶喊：真真切切地做一回自己？而夏日之眠，正让你于十分的轻松中体察生命点点滴滴的真实。

夏天雨多，自然听雨的机会也就多。夜里睡得正熟，忽然就醒了，于是就听见雨在窗外淅淅沥沥地响，嘁嘁嘈嘈地响，沙沙沙沙地响，刷刷刷刷地响……心中无限温暖无限喜悦。

    你听见雨洒落在青灰的屋瓦上的那种独特的声音，沿着瓦槽与屋檐悠悠地流下，而后再飘进窗，飘进你的耳。如果你够敏感，你自会感到那声音一圈一圈、一匝一匝萦绕在你心头。如果你想象丰富，你自会把夏雨认作自然的乐师，轻轻重重地一路弹过青山，弹过河流，弹过田园，弹过村庄……起起伏伏，高高低低，从《诗经》《楚辞》中一路弹来，从唐诗宋词中一路弹来，从舟中贾客的梦中弹来，从楼头怨妇的眉头弹来……

    于是，你就是《诗经》里的那位少女，在如晦的风雨之夜遇到了心上人（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于是，你就是司空图，正躺在江边的小船里，默听雨打篷顶；于是，你就是王禹晟，坐在黄冈的竹楼里，听雨在楼外一路走过；于是，你就是义山，静听雨打残荷；你就是易安，愁听细雨梧桐……甚或，你就是望舒，着一袭青色长衫，执一柄古典纸伞，在雨巷里等那丁香一样结着哀愁的女郎……

    哦，今夜的夏雨，让你与诗人们又会面了。雨是诗人的，今夜，你何尝不是一位诗人？

“翠色凝露润新泥，空灵妙音点蕉叶，静夜飞花雨潇潇，如珠溅玉叩心思。”今夜的夏雨啊，下得正是时候，不独滋润了田园万物，是否也滋润了你因生活而干涸的心灵？

    江南的雨太柔，过于缠绵，“红烛昏罗帐”，久听使人耽于儿女之情；西北的雨又太硬，疏于粗放，只是那种单调的“噼啪”声，久听使人心中长茧；而这滨海之夜的雨得天独厚，不硬不柔，不矫情，不忸怩，温和平正，清清朗朗，纯纯净净，一声一声，就这样叩击你的心灵，让你真真切切触摸生活的真实，感受自我的真实。

    待到一夜梦醒，那雨却又打住，推开窗，湿润的清晨拥进屋来，你自然就忆起孟襄阳的诗：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待你仰视被雨洗过的苍穹，看云卷云舒，浑然忘我！

  http://s13/middle/499314e7g8a512024cb3c&690
http://s16/middle/499314e7g743b5042487f&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