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短暂的闹腾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了。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看见外边下了雪。今年小区周围放鞭炮的少，放烟花的多，公主得以免费欣赏了一场接一场的烟花秀，一个晚上，她不停地在厨房和客厅来回跑，只为了看看谁家的烟花更绚丽。有人花钱博我们一笑，何乐而不为？今年主打一个简单，年夜饭就几道菜，坚持适度原则，不羡慕别人朋友圈晒的大餐，起码我们不用接下来的几天要顿顿吃剩饭剩菜。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物资匮乏，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好的，甚至若是不提前准备采买，过年期间商铺都关门歇业，连瓶醋都买不着。如今大年三十不少店铺照常营业，只要想采购随时可以。以前过年才能上桌的大鱼大肉、瓜子糖果，现在什么时候吃不到？若按从前的标准来看，现在哪天不是过年？因为物质上不缺乏了，才觉得年味儿淡了，更因为世事变迁、物是人非了，才觉得过年没意思了。
忙碌了一整年，也就这几天可以喘息，为何又要徒增烦恼呢？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在我看来，比起大肆铺张庆祝、跟平时都不怎么打交道的人敷衍发送祝福消息，还不如跟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聊聊天、看看喜欢的节目来得实在。
童年记忆里，一到快过年了，妈妈就显得又急又躁，早早开始拉着我跟她一块儿包饺子，一会儿嫌我皮擀得薄了，一会儿又厚了，一连几天都要在厨房奋战，常常一包就是几面袋子，包完胳膊都疼。包完饺子就要蒸包子、蒸馍馍、烙饼，晾凉了同饺子一道放进面袋子，当时没有冰箱，就存放在冷冰冰的小平房。这些主食我们每年要从冬至吃到开春，提前吃了要挨批，吃多了要挨批，让省着吃，结果就是天气渐渐热了，小平房温度一高，省下来的东西存不住，每天就开始清理库存，要火速把包子饺子吃完。这是第一项任务，然后就是炸麻花、炸馓子、炸各种面食，我都要在一旁打下手，帮着搓麻花、搓馓子，麻花没搓好、馓子搓太粗又免不了一顿数落。第二道任务完工之后，接下来就是提前一周去采购年夜饭需要的食材——蔬菜、水果、花生、瓜子等等等等，然后妈妈还舍不得搭出租，非要我跟她拎着大包小包一路走回家，美其名曰“省钱”。
以上这些做完了，在除夕当天大清早，我就要被妈妈从被窝里拽起来，开始把家里所有的锅碗瓢盆清洗一遍，这个工程量之大即使在成年之后的我看来，也是惊人的。从早晨直到中午，我的双手一直浸泡在含有洗洁精和碱面子的水里，过去的洗洁精成分普遍含磷，家里也没有戴胶皮手套干活的意识，做完所有的清洁之后，双手早已泡得发白、掉皮。做完这些，又要帮着妈妈准备年夜饭，收拾餐桌、上菜、吃完喝完我还要刷锅洗碗、洗水果……之后至少一周时间，每天我们都在吃剩饭，妈妈舍不得浪费，有的菜反复加热好几遍，甚至都变色变味了还要吃。
所以对我来说、对大部分家庭的女性来说，过年不亚于一种繁重的劳动组合，辛苦、繁琐、油腻、烟熏替代了所有的喜悦，忙忙碌碌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年幼时帮不上忙，还觉得过年有趣，有好吃的好玩的，啥也不用操心，稍大一点儿，长辈们干活，我作为唯一的女孩就要被拉着帮忙，从头开始学习各种技能。哥哥和一堆表兄弟们在外边放炮，我跟着姥姥、妈妈、舅妈们干活。辛辛苦苦个把月，到头来，年夜饭吃不了几口就饱了，付出大于收货，委屈、不甘充斥心中，得不偿失。
再后来我们工作了、各自成家，就给妈妈提建议，以后别准备年夜饭了，又累又不划算，直接在外边饭店吃也一样的，起初她坚决反对，我们好说歹说劝了好久她才最终同意。我长舒一口气，这是放过她，也是放过我自己，以往每逢年关将至，妈妈的焦躁就会影响到我，我心里一直觉得过年是件既重要又痛苦的事情，如今才终于脱离这些繁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现在每年过年就我们一家三口单独过，没那么多破规矩穷讲究，想吃了就自己做点儿，不想动弹了就外头买点儿，大家平时都忙，过节聚到一起就是为了享受休假的。我不在乎什么所谓的过年的“仪式感”，我只要自己不那么累就行，日子是过给自己的，没人在乎你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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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30 09:4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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