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中《旧书摊》

    1989年作

《旧书摊》虽为街景，重点却在于盘据五分之四画面的老树，艺术家擅于从自然对象中提取抽象元素，于是交叉

蔓延的枝丫化为线的流动，嫩绿新生的树叶化为点的聚散，赋予静景充满韵律感的轮廓，由远景的建筑物、宽阔

的河面至近景的书摊与人物，各个元素之间达到巧妙的空间分割和构成关系，便是画家所言“不浪费画面的方寸

之地”，实际景致在吴冠中形式美的诠释下，已透过艺术家的情感与技法的重新创造，成为 具有广泛视觉感染

力的独特意象。吴冠中少时于巴黎留学，于1989年春天回到阔别四十年的巴黎，《旧书摊》不仅是画家留学巴黎

的年少回忆，更寄托了数十年岁月的无限感怀，如他在文章〈巴黎札记〉中写道：四十年岁月逝去，人渐老，今

以东方的眼和手，回头来画旧巴黎－新巴黎，感触良多，岂止绘事！

吴冠中的画作之所以深得共鸣，乃是由于其中寄托的东方意境。“意境”一词在美学家宗白华在1936年的《中国

艺术意境之诞生》著作中得到明白的阐释，他认为，意境是造化和心源的合一，是客观的自然景象和主观的生命

情调的交融渗化，即情景交融，承载着生命情愫的传达，从而超越了有限的时间与空间，升华至一种精神性的体

验。

他不喜欢缺乏意境的形式，认为意境才真正体现画家心志所在。从他的绘画作品中也不难看出，正是打破了传统

笔墨的束缚，大胆将中国画的传统笔墨包括在内的绘画技巧与现代艺术表现手法进行结合，并进行创造性的探索

与尝试，创作出来一幅幅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艺术珍品。

吴冠中的惊人之语“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在他看来，“笔墨”在中国画中所占据的

只是一种技法和工具，而不是灵魂。他认为中国传统国画的笔墨一直讲究烟雾蒙蒙，于缥缈中表现朦胧美，画中

有诗意。画家驾驭笔墨，应自由自在地挥洒，而不是被框框套住。笔墨要跟着时代走，时代的内涵变了，笔墨就

要跟着变化，要根据不同情况，创造出新的笔墨，还有其他新的手段，为我服务。另外，要学会怎样表现出自己

的感情，不择手段，择一切手段，表达视觉美感及独特情思，产生出自己的风格，形成自己的风格。能把自己的

感情很好地传达给别人，能打动人，就是成功了。在这过程中，笔墨是自然形成的，笔墨按题材分，应是感情产

生笔墨，而不是用技法套感情。

国际知名艺评家高居翰教授和曹星源教授在他们1988年的文章《吴冠中绘画风格与技法》中精确地论到：“熟悉

二十世纪中国艺术与社会艰辛发展规律历史的人，都会发觉吴冠中的作品不难理解。他的绘画充满了最能集中反

映本世纪中国艺术面貌的各种特点，即东西方艺术的汇合及杂交。面对世界的中国文化，传统悠久，营养丰富，

一方面足以养活她的艺术家们，另一方面却又成为自身的沉重包袱。这其中有一个转换时期：苦苦挣扎；喘息沉

思；重新奋起。二十世纪的中国画家必须面对保持传统，学习西方并将中西文化融会贯通成一体的课题。在这一

群画家中，吴冠中是其中一个领导者。含辛茹苦，他代表着中国现代画的苦苦探索，而他的作品即是这种辛劳与

探索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