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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琉璃夏(七)日记本里出现一个笑容,是阿午的

(2018-04-20 09:27:08)
分类: 琉璃夏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阿午他们玩的那些游戏,那些也叫游戏吗,我知道的游戏是在电脑里在手机里玩的,要不就是活动课老鹰捉小鸡,抢板凳之类的,那是得有组织有纪律的,每个人要按安排玩,我一向不大喜欢。他们用竹壳做面具,竹壳什么样,我看过竹子,是大熊猫最爱吃的东西,可从没注意过竹壳。面具我多的是,超人的,魔王的,大侠的,可我现在想要阿午那样一个竹壳面具,我想像那个太阳侠的样子,比我那个金色的超人面具威风吗?竹叶还能叠成船?趴在沟边放小船什么感觉?泥巴就那么在手里抓着揉着么?他们不怕细菌?我在小区碰一碰花草,在草叶上捉一只蜗牛,妈妈也要让我洗手的,说,用洗手液,脏,细菌多得很。从妈妈那里,我很早就知道细菌是很可怕的东西。玩泥巴?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从小玩的是橡皮泥。捉鱼我倒是做过,在电脑里玩的,很容易,鼠标一点就捞上一条,然后放了,然后再点再捞。

除了捞鱼,还有别的,我在电脑上打架、玩扑克、养小狗,还在电脑上种菜。其实,我能玩的游戏很多,太多了,班里有个同学是玩游戏的老手,说网上的游戏不止几万种,一天玩一种人就老了。那时我还想,等我长大了,自由了,每天只在家里玩游戏,现在,我觉得不好玩了。我使劲吸鼻子,没有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又是怎样的,阳光也有味道么?我不太相信,阳光照着路面,照着楼,我只闻过路的味和楼的味。我第一次发现不管玩什么游戏,都是在点鼠标或敲键盘。

我看见日记本里出现一个笑容,是阿午的,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可他的笑很清楚。他说,你们这些怎么是游戏呢?我们才是在耍。我很难过,可不服气,说,我玩的游戏你玩过么?你懂得什么是电脑?阿午不出声了,一会儿,他把脸转过去,很快看不见他了。他说不过我,可我一点也不高兴,如果阿午在这,会喜欢我的游戏么?我想起爸爸,他的话和阿午很像,冲电子游戏摇头,游戏是这样的?小申,这不是有趣的游戏。

有段时间,我迷上了种菜,周末整日粘着电脑,爸爸问,又流行什么新游戏?这次没听到枪声,这是用气功战斗的游戏吗?

我在种菜。

种菜?

白菜、黄瓜、西红柿、南瓜……爸爸,我的农场有很多菜了,得浇水、摘菜、防偷菜贼……

我说了很多,没听见爸爸的声音,转过头,他盯着电脑,表情很奇怪,一会儿又盯着我,表情更奇怪,他说,你们就这样种菜?这样好玩吗?玩得这么积极,浇水?摘菜?真可怜。爸爸说完坐在床沿发呆。

我没把爸爸的话当回事,因为我的农场又有可以采摘的新菜了。等我摘完菜,爸爸已经走出房间,于是,我继续种新的菜。现在,我突然想起爸爸那时的样子,清晰极了。

我想出门,跟爸爸妈妈说要去找罗尹键,这样就能顺利出门,特别是妈妈,再没多问一句。罗尹键家在我们小区,比我大一岁,高一年级,他爸爸是爸爸同事的朋友,两家经常互相串门。对妈妈来说,最重要的是罗尹键学习好,运动好,性格好,又有礼貌。她说,这样的朋友得多交几个的。

但我不去找罗尹键,他是不错,我和他相处得也好,可跟他在一起没法像别的朋友那么痛快,我们一起看书,打球,解题,打游戏,可从不和他拍来打去,不嘲笑对方,也不跟对方说秘密。今天我要到外在走走,乱走,罗尹键肯定不敢去的。

我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往右走,我几乎没一个人这样走出过小区的。路边新开了好些店面,再往前走,另一个一直建着的小区绿色的网拆了,有很好看的外墙,连路边的树也比印象中高大很多,我好像到了一个新奇的地方,我常经过这里,可这些都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坐在爸爸的车里,也可能因为我根本没看。走过这个新小区,又是一个小区,再走过,还是小区,我不想再走了,小区都差不多,很高的楼,住着很多人。另一边的路也差不多,全是车,路边的树剪得很整齐。

我向后转,往回走,得经过原来几个小区,我有点烦,半跑起来,没想到只走过几个小区有这么长的路,终于回到我家小区门口。往左,还是一个小区,耐着性子走过去,不是小区了,是一个大厦,然后是法院,再就是酒店。我停住了,全身是汗,脑门晒得热烘烘的,摸了一下,头发烫得要着火了。接着走是商业街,还是楼和店面,还有人,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想不到外面这样无聊,我想回家了,脚酸,口渴,想进空调房。可我不甘心这么回去,我不相信自己的外面比阿午他们的外面少什么。我找个角落坐下,想到我比阿午少了些伴。

许宙在另一个区,太远,我决定找何力,他是最方便的。果然,他爸爸妈妈又不在,家里只有他奶奶,在看连续剧。何力高兴地在我肩上一拍,我还没换鞋就把我往房里扯,他说,我昨晚打游戏,早上打游戏,眼睛痛头也痛,无聊得要死,我们能玩点新奇的么。

我指着他一屋子玩具说,这些不知玩过几次了,能弄出什么新花样,这次来个真正新奇的,我们出去玩。

出去?网吧?广宏大厦游戏中心?何力眼睛亮了一下,又沮丧起来,去网吧还不如在家,还能边玩边吃零食,反正爸爸妈妈不在。游戏中心我昨天刚和堂弟去过。

那有什么好的。我笑何力没有想象力,这些我也玩腻了,我们就是出去。

出去做什么?

一定要做什么吗,我们乱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乱走?何力像被这想法吓住了,又像被迷住了,他往我肩上猛一拍,好主意,我们去乱走。

出门前,我跟何力的奶奶说,何力中午在我家吃饭。

在你家吃午饭?出门后,何力问。

谁知道?做什么一定要回家吃饭,在外面吃不是更自由?到时我跟妈妈说我在罗尹键家吃的就行,只要提罗尹键,她就不会问的,他比我这个儿子更有用。

何力盯着我看。

你不敢?

何力哈哈笑起来,冯正申,你现在说谎好流利。

我吓了一跳,对啊,我的谎怎么说得这样自然。

两人出门走了一段,是超市,我们看看对方,进么?超市没什么好玩的,不过还是走走,第一次两人进来乱逛的。那么多东西,都摆在货架上,都贴了标签,都在等着被哪双手拿去柜台付钱,人们都在买东西,比价钱,我们在货架间很快走过去,很快不想走了,买了几包零食就出来。逛超市不好玩。

我们逛街。妈妈是超极喜欢逛街的,她看东西买东西试衣服,眼睛永远闪着光,好像逛街比探险找宝藏还有趣。据我所知,几乎所有同学的妈妈都这样。我和何力开始还有点新奇,慢慢的就烦了,都是商店,都在买东西卖东西,除了吃的,没有什么是我们想买的。我们在街边椅子上吃零食,边吃边想着去哪里,我们突然发现,乱走也是不容易的。我们在街上慢吞吞地走,东张西望时,路过的大人总是看我们,用怪怪的眼神,他们一定想到我们的爸爸妈妈,让我们很不舒服。

我们去DS区怎么样?把一整袋薯片吃完后,我想到一个主意。

何力张大嘴看着我,嘴里满是薯片。他这个样子让我差点改变主意,我大声说,怎么,你不敢吗?何力胆子不是最大的吗?

DS区爸爸他们叫城中村,房子又矮又旧,住的大多是外地人,打工的,摆地摊的,买菜的,扫大街的,送盒饭的,我常经过那里,坐着爸爸的车,那些房子好像不听指挥的学生,没法好好排队,挤成一堆一堆的,歪歪扭扭,黑黑的电线牵来拉去,看得人脑袋发昏。里面跑出的大人小孩脏兮兮,大人很多绷着脸,小孩总是跑得很快。DS区是我们给这片地区起的名字,我们不相信爸爸说的,这里只住着外地人,爸爸们除了工作和新闻,还知道什么呢?这片地区很像电视里某种地方,电视里这样的地方总住着逃跑杀人者,卖毒品的坏蛋,纹身的黑社会老大,欠高利贷的倒霉蛋,还有潜伏的间谍。平时,谈起这个地方,我们的声音就低下去,好像在密谋大事。

两排屋子间的路那么窄,爸爸说过,这叫巷。巷弯来扭去的,比外面暗很多,巷上面晾着很多衣服,没下雨,可地上湿湿的,两边堆着我们不认识的杂物,跟电视里那种地方完全一样。我和何力挨在一起,走得很紧张,可脚步总是迈不大。不过,走了很久,我们没看见电视里那样的人,很多门关着,主人应该去干活了,有人在的门大都开着,看进去屋里暗暗的,不少人坐在门边,说话,择菜或做着手工,大多是老人,小孩或站在门口,或尖叫着追跑,或蹲在巷子凑成一堆玩什么。我和何力走过的时候,他们就看我们,大人和小孩,表情奇怪,让我们觉得自己长了两个头或三只眼睛。本来是我们觉得他们怪的,现在反过来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想我们的。有些孩子看了我们,头凑头说着什么,指指我们,笑了。我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摸摸脸,想,要是我黑一点可能好些,我和何力白色的球鞋和有大拉链头的衣服是不对劲的。

只走了两条巷子,我和何力就出来了,好像不小心进了陌生人的屋子,不好意思极了。

这地方和想的不一样。何力说。因为很久没说话,声音干干的。

去别的地方吧。我说。

这时,我们都意识到两人太少了,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有一下子消失掉的感觉。我想起陈一鸣的家离这不远,提议找他来做伴。

陈一鸣的妈妈来开门,我望了一眼何力,我们都知道坏事了。果然,听说要邀陈一鸣出去,他妈妈看住我问,去哪?

公园。我灵机一动,因为公园离陈一鸣家很近,也算很安全的地方吧。

去公园做什么,这么热的天。陈一鸣的妈妈还是盯着我,在家里玩吧,阿姨给你们做酸奶,还有蛋糕,西瓜。

放假了,我们去走走,观察一下植物,好完成老师的日记。我撒谎真的变得很流利,天知道怎么回事。

老师布置的日记?陈一鸣的妈妈想了想,好吧,不要在太阳光下站太久,带上水壶,戴帽子,不要去太久——带上这个旧手机,我随时找你们。

我们三个出门了,高兴不起来,陈一鸣袋里的手机好像他妈妈一双眼睛,总看着我们。

何力问,真去公园么?

还能去哪里?

公园树很多,花很多,有假山,有凉亭,还有湖,我们在作文里总这么写它:美丽的公园,我们玩得很开心。可我们都有些没精打采,树呀花呀假山呀凉亭呀都排得好好的,规规矩矩,好像都在说,我们在这,快来看,风景很好的。这么想着,公园的东西像都长了嘴巴,哇啦哇啦称赞自己,摆出造型。我忍不住扑地笑出来,何力和陈一鸣猛地站住了,问我怎么了,我只管走到他们面前去。

天很热,公园没什么人,我们走走停停,一点兴致也提不起。何力说,累死了,买冰淇淋,找个地方休息吧。

坐在凉亭吃冰淇淋,何力和陈一鸣谈起一个游戏,我们的公园之行完全没有一点特别了。我什么话也不想说,想起阿午,他有个风伯那样的朋友,半夜还能出门游泳烤蕃薯。我只有一个超大的金刚机器人,上小学那年从美国回来的舅舅送的,和我上一年级时一样高一样大,我绕着那个金刚跳,说他以后是我的朋友了,就叫金光。金光一直站在我的书桌边,脚边围一圈矮矮的塑料栏杆。我对金光唱歌,课文背给他听,考第一名把奖状给他看,考不好了冲他发脾气,和同学闹别扭说给他听,有时哭也关上门只让他知道。有一次,在电视看到老年痴呆的人把自己都忘掉了,我很害怕,不知自己老了会不会那样,我想起金光,我所有的事他几乎都知道,帮我记住了,放心了些。金光还要帮我储存能量,像电影《怪兽公司》那样,我冲他笑,冲他嚷,冲他说话,都变成能量存在他身体内,总有一天,会变得超级厉害,什么事都有办法做。不过,我一时还想不到该让金光用那些能量做什么事。这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我得快点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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