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说谍战——信使

        -------空山老月 

这个信使叫汪锋，不是唱歌的那个汪峰，是个老革命。他当的这个信使，也不是一般的信使，是给毛主席当信使。

一九三五年十月，毛主席和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虽然和红二十五、红二十六、红二十七军会师了，但周围的形势仍十分紧张。陕北根据地虽有那么十几个县的地盘，但交通不便，粮食紧缺，信息隔绝，物资贫乏，又加上敌人重重封锁，别说打仗，就是长期生活下去都有困难。

怎么办？毛主席可是个处理矛盾的高手，特别善于在复杂矛盾中找主要矛盾，主要矛盾是什么？就是杨虎城。

杨虎城是陕西省主席，西北（十七路）军的总司令。

红军虽东有“阎家军”，西有“马家军”，中间有东北军和西北军，但最关键的还是西北军，他们既是强龙，又是地头蛇。

按说，杨将军过去是所有割据军阀中，对共产党关系最好的人，但几个月前，因为“张汉民事件”，和共产党彻底闹翻脸了。

毛主席在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刘志丹、习仲勋等人处，了解了全部情况后，决定给杨虎城将军亲笔写封信，把张汉民事件说清楚。再把共产党下一步，要团结一切力量，抗日救亡的决心也告知杨将军，望他在民族大义下，能和共产党合作，放弃前嫌，共赴国难。

信写好了，谁去送？当时中央红军这些南方人刚到陕北，人地生疏，也没有和西北军打过交道。

挑来挑去，挑到了汪锋。

他是刘志丹手下的团政委，在西北军中搞过军运，曾做过张汉民旅的共产党特派员，人脉很广。另外，他对去西安的道路地形熟，能保证把信送到杨虎城手里。

此事重大，事关数万红军的安危，临走前，毛主席又亲自和汪锋谈了次话。

且不说汪锋这一路的凶险，几次被民团抓住，差点丢了命，但总算到了西安，并通过内线联络上了杨虎城。

杨将军听说是是陕北共产党派来的，立即回复：不见。

汪锋请关系人告知杨将军：我是毛泽东先生的私人信使，只负责送交毛先生的一封亲笔信，其他话一句不说。

大名鼎鼎的中华苏维埃主席毛泽东，杨将军还是知晓的。第二天派人把汪锋接到了自己的公馆。

汪锋刚坐下，杨将军就说话了：“我杨虎城对你们共产党如何？你们很清楚，我的旅长张汉民是不是共产党？你们更清楚。蒋介石三次下令捕杀张汉民，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三年前，张国焘红军入川，张汉民建议我，放开陕南通道，给红军补充给养，礼送出境，我都同意了。

去年，又有红军过陕南，老蒋严令我截击消灭。张汉民建议，我们只尾随，不攻击，既可向老蒋交差，又不和红军为敌，我又同意了，双方还签了秘密协定。可结果如何呢？

你们打了伏击，杀了张汉民，老蒋三次要他这个共产党的人头，我都没给，最后呢，被你们共产党取走了。

事后我派阎揆要收拢部队，一个旅还剩下一个团。你让我还怎么相信共产党？相信红军？封死边界，是我无情，还是你们无情？”

杨将军说的几乎是声泪俱下，汪锋默默站起，鞠了一躬，从贴身处取出一封信，对杨将军说：“毛先生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此事，这是他写给您的信，行前对我说，如果将军您对此事一时不能原谅，他也理解，但共产党绝不会再向西北军开第一枪。”

杨将军接过信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送走汪锋，杨将军打开信，毛主席开门见山地告诉将军：张汉民同志确实是共产党，是一个信念坚定、忠诚能干的优秀党员，这次因为信息和系统分割的失误而牺牲，不但是你部的损失，更是我党的重大损失。但现在全国的形势已发生了重大变化，因日寇的侵略……。

第二天下午，汪锋被接到杨公馆，杨将军说：“你明天就回去，替我向毛先生传句话：杨虎城同意毛先生的主张，一切按毛先生的主意办。”

汪锋说：“我保证一字不差的带到。”

杨将军说：“你是毛先生的客人，我必须保证你安全到家，吴副官。”

一个憨厚的中年军官走了进来，杨将军告诉汪锋：“吴副官是陕北绥德人，这次以探亲的名义送你回去，你是他舅家的表弟，在宝鸡做小生意，一起结伴回家。他是我的联络副官，西北军、东北军的关系都很好。守关卡的阎揆要，虽是黄埔一期的天子门生，但和杜聿明、关麟征不一样，他不亲蒋，和我共患过难。我会给他发电，确保你安全过关卡。”

吴副官又补充说：“我们明天坐汽车到铜川，住东北军的团部，后天坐马车，晚上住阎旅长家。”

汪锋回到住处，告诉内线，事已办完，明天回家。内线说，毛主席对杨虎城的态度特别重视，已下了指令，要确保你安全到家。

第二天吃过早饭，吴副官身穿长衫来接汪锋去汽车站。

坐在黄包车上，吴告诉汪，汽车站有中统检查，不用怕，那些小特务都认识，每次逢年过节没少给他们钱。

快到车站，吴副官抵了汪锋一下：“看那茶馆门口，戴礼帽，两眼乱扫的是中统行动队的马队长，这家伙今天怎么跑这儿来了？”

汪锋说：“你们有交情吗？”吴副官说：“交情倒是有一点，拿过我不少钱。不过他是中统老板的嫡系，为人狂傲，省党部的人都不敢惹他。你别担心，一切有我。”

两人在站门口下了车，检查的小特务一看是吴副官，立马抬手放行，他们赶紧上了汽车，才放下心来。

三十年代的客车都是用卡车装个顶改成的老爷车，在当时已经算高档交通工具了，一般人坐不起。

当汽车快开时，一个戴礼帽的身影晃了进来。

“马队长。”

“哟，吴副官，你这是……？”

“杨老总给我几天假，让我回家看看，您这是……？”

“嗨，命苦，上峰说最近共党活动厉害，让我下去视察防务。”

马队长说着，大大咧咧在前排特务专座上架起了二郎腿，侧身问：“一个人？”

“和我表弟。”吴指了一下汪，汪马上点头示意。

马队长连忙双手抱拳：“失敬失敬，老弟在哪发财呀？”

“在宝鸡秦岭跑点小生意。”

“好，好。”马队长掏出“三炮台”，一人敬了一支。吞云吐雾中，三人热乎地聊了起来。

车跑到太慢，摇摇晃晃比马车也快不了多少。

路途中，倒是有几个中统检查站想讹几个钱花，一看车里坐着马队长，赶紧后退放行。

天傍晚车才到铜川，三人拱手告别，吴副官带汪锋住进东北军团部，自是一番好酒好肉招待。

第二天吃完早饭，东北军团长送两人到马车行找车。

一辆豪华马车旁边站着两个人，那人一转身：“哟，吴副官，小表弟，太巧了。这位是铜川党部书记长，刚给我雇了一辆好车，我还说一个人太寂寞，就又碰到你们了，一起走吧，路上也好谝谝闲话”。

东北军团长指着胖子笑道：“书记长花钱，不坐白不坐。”

二人只好上了车，吴副官拿出“红锡包”，三人继续抽烟闲聊。

中途过了几个中统检查站，小特务把头刚伸进车棚，就看见阴着脸，咪着三角眼的马队长，打了个寒颤，赶紧缩了回去。

天近黄昏，马车到了县城。汪锋松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

当地最高军事长官阎揆要旅长正在查岗，吴副官赶紧跳下车去打招呼。

阎旅长佯装不知：“吴副官？你……这是？”

“老总批了我几天假回家看看。”

又一个人下了车，阎旅长一愣：“马队长？您大驾光临我这小县城，也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迎接呀。”

马队长赶紧抱拳：“旅长说笑了，上峰让我下来检查防务，在您的防区，还望旅长多照应。”

第三个人下来，阎旅长更是一愣，汪锋。

汪锋以前是党派到张汉民旅的特派员，和团长阎揆要是直接组织关系，但碍着旁边那两人，只好装不认识。

吴副官连忙介绍：“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弟，结伴一起探家。”

阎旅长说：“好，好，你们三位都是远客，也让我尽下地主之谊，今晚都到我家喝酒，不醉不休。”

马队长说：“多谢旅长好意，我得马上到县党部去开会，布置防共防谍工作，明早还要赶回西安复命，以后再叨扰吧。”

马队长又转向吴副官和汪锋：“吴老弟，小表弟，一路平安，回西安我请你们喝酒，后会有期。”

汪锋，解放后任宁夏、甘肃第一书记，全国政协副主席。

阎揆要，任彭德怀第一野战军参谋长，五五年授中将军衔。

吴副官，马队长，后来的经历、身份均无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