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萍口述:淡然心境,快乐梦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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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在北京上映的时候,我的很多好朋友和同学也都去看过,大家都说,你拍的太好了。可是我却是脸红心跳地在电影院看完了这个片子。因为每个镜头我都知道这背后的故事:这个镜头当时导演是怎么骂我的,那个镜头我是如何哭不出来的,这个镜头当时剧组等了我好长时间……我挑每一个镜头的毛病,每一个镜头都让我脸红心跳,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拍得好。
我常说,我是在骂声中成长起来的,从第一部戏开始就被导演骂,骂来骂去骂得我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所以当大家都来祝贺我的时候,我特别困惑,就觉得自己那么被导演骂,一定是自己表演得很差,怎么会成功呢?
我大女儿19岁的时候说要看看妈妈19岁时候拍的片子,我就拿出《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陪她一起看。现在自己看起来,觉得那时候的表演真的是非常生涩,幸亏靠了导演的剪辑和后期制作,遮掩了我很多表演的空白。
《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其实是一部饱受争议的影片。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片子当中有一个在“文革”时期小豹子和荒妹姐姐谈恋爱时偷情的镜头。这在当时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事情,很多人就说中国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色情影片,咱们一定去看看去,所以当时影片当中有一个半裸的镜头还重新拍过了。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异国的偶像
尽管《百合花》作为我的第一部影片拍摄得并不是特别顺利,但是因为《百合花》,我却免去了很多面试的程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夜上海》就是其中的两部。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中日合拍片。影片通过况易山和松波麟作两个家庭的命运,表现了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给中日两国人民带来的不幸,以及两国人民之间渊远流长的友谊。当时,日本导演到电影学院去选演员的时候,老师就跟他说,我们有一个学生非常适合你的角色,你可以看看她拍的《百合花》。结果日本导演看了片子后,连人都没有见,就定下由我来扮演况阿惠的角色。
剧中的况阿惠需要摇着橹,在水面上划过来划过去。摇橹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需要用巧劲。我生活在内陆城市,根本就不会摇橹。再加上那橹有20多斤重,我一开始摇都摇不动。没有办法,我只好一遍一遍地反复学,到最后还真的学会了,而且摇得非常好。
拍摄这部戏的时候,我的心脏不是很好,有一点早搏的征兆。当时还带了不少药,怕万一出什么事。后来导演开玩笑说没关系,我早点在戏里把你杀了,让你早点结束。按照原本的设想,况阿惠是在爆炸的时候炸死的,但是考虑到我心脏的问题,导演就没给我装爆破点,让角色在爆破之前就死去。
因为这部戏,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日本导演,对他们也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觉得他们非常果断,也非常了解演员的表达力。在一个表演元素里他就要求做一个动作,比如他对我的要求就是演出女孩的清纯就可以了,非常干净利索,也特别容易帮助演员的表演。相反对一些非常有经验的老演员的表演,他们就觉得有一点过了。
因为要配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宣传,我去了日本两次。那时候的宣传根本就没有现在明星宣传的光鲜亮丽,我就是简简单单地穿了一个白裙子,连妆都没怎么化,基本上就是素面朝天。但没有想到的是,很多日本人对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很多人都说,虽然中国那个小女孩在这部戏里没有很多戏份但是特别的清纯。一些日本记者还有一些年轻的日本影迷还跑来追求我。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名学生,哪里见过这样直白的求爱方式?为了避免尴尬,在后面的宣传中,我只好在无名指上戴了一个戒指,让大家误以为我已经订婚。
《夜上海》:第一次去香港
《夜上海》是以著名歌星周璇的故事作为背景的,导演是香港著名的文艺片导演胡晓峰。这部片子中的演员他用的几乎都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我曾经问过胡晓峰,为什么会选我来演周璇?胡晓峰说,我看过你的《百合花》,你的那双大眼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感觉你还挺会演戏的。我原来一直都以为漂亮女孩不会演戏,只靠一张脸,我没想到你演得很好。我心里想,你可是不知道我在镜头后面三个月被导演骂的经历。
我们班是“文革”后的第一批学表演的学生,那时候的文艺人才也少,所以基本上有什么戏都是要到我们班里来挑人。《夜上海》剧组除了我之外,还挑中了我的同班同学周里京和张铁林。
到了香港《夜上海》剧组,我第一件事就是问导演,我要做什么。导演说,你要穿高跟鞋,穿旗袍。我从来没穿过高跟鞋,一穿高跟鞋,我就不会走路,胡晓峰说,你欠缺的是穿高跟鞋走路,还有旧上海女明星的那种范儿。那时我才20岁,哪里懂女人的幽怨与风尘。导演就给我讲旧上海的故事,讲周璇的故事,我也特别努力地去找周璇的资料,天天练习穿高跟鞋,结果戏拍到后来就迷上了这个角色。
胡晓峰是一个慈父般的导演,对我们这些来自内地的学生演员特别照顾。我们跟导演住在一个院子里,天天吃住在他们家。他们把我们当小孩一样,经常带我们出去吃饭,每个星期还专门组织一次烧烤,服装师会带我们去逛街,去找好玩的地方,还把家里很好的衣服送给我们。最逗的是一次他们带我去一个台湾人的居住区,然后吓唬我们说:今天你们去那个区要穿漂亮点,别让人感觉你们是大陆来的,否则他们会暗杀你们的,吓得我们赶快把香港人送给我们的衣服穿上,到了那里也不敢说普通话。片子中有一个镜头是说我演的角色被一个男演员非礼,胡晓峰导演就特别细心,不断问我:紧张吗?有什么问题吗?要不要清场啊?总之对我是非常的照顾。
《夜上海》有几场戏让我记忆很深刻。当时,周里京和张铁林在戏中一个扮演我丈夫,一个扮演我的情人。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我和周里京有一场亲吻的戏。在学校里,周里京就是我们的大哥,性格特别内向,我平时就挺怕他的,从来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而现在两个人要接吻了,这可怎么办啊?我那时思想斗争非常激烈,心跳加速,发抖,紧张,真是把我给难着了。好在导演没有过多的要求,最后这场戏也就过去了。
另外,有一场戏说的是女主角周小莺发疯,疯人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一直在琢磨,自己一个人拄着棍子慢慢地设计动作。可是胡晓峰导演总是觉得我太过清醒,走的脚步就不对,没有轻飘飘的感觉。后来看见桌上有一瓶酒,我就抓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渐渐地,我就感觉整个人软绵绵轻飘飘起来。最后在这种似醉非醉的状态下,把周小莺发疯的戏演完。
这部戏,我们在香港拍了八个月,当时我们每个人都有2000块的治装费,我一分也没花,回来的时候给爸爸妈妈买了一个大彩电,然后用剩下的钱给爸爸妈妈买了衣服。我记得,当时我们家在胡同里是第一家看上彩色电视的。
非常遗憾的是,这部片子没能在大陆上映。不过,这部片子在香港放映的效果却非常好,我还记得当时一个宣传的重点就是说,主演是大陆电影学院过来的高材生。
《夜上海》拍完以后,我手中只留了宣传带,却一直没有完整的磁带。一直到90年代的时候,我先生有一次偶然在北京的友谊商店里看到了完整的磁带,买下来当作礼物送给了我。
《蓝色的花》:拍摄时间最长的电影
在北京电影学院的短短四年时间,我一共拍摄了四部戏。而在这些戏中,有好几部都处在风口浪尖上。比如《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涉及到两个国家的戏,媒体、政府特别关注;《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又是一部在拍摄尺度上争议很大的戏;《夜上海》虽然没有在内地上映,但它在大陆的宣传攻势却丝毫不弱。就这样,我还没有大学毕业,就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了。所以毕业的时候,我很顺利地就进入了北京电影制片厂。
进厂的时候,70岁的张水华导演正在筹备拍摄《蓝色的花》。这部片子当时已经筹备很长时间了,选了众多的明星,一开始想过李秀明、刘晓庆,可是考虑到她们年龄偏大,导演还是希望用一个新秀。结果最后选上了我。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部戏最后竟然整整拍了三年!
水华导演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导演,从剧本来讲,《蓝色的花》应该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中心故事讲的是小八路伊汝和山区姑娘妞妞两人的感情遭遇,整个片子横跨抗日战争、新中国成立初期、“文革”等几个不同的阶段,有着非常深沉的人生意味。我扮演妞妞,按说,这时候我对拍摄电影已经驾轻就熟了,但是我没有想到这部片子却让我几乎心力交瘁。
拍摄《蓝色的花》时,水华导演总是对剧本不满意,总是要不断地修改。没有剧本,我们就只好等,于是拍摄的日期向后一拖再拖。不仅如此,在拍摄的过程中,我是怎么演他都不通过,怎么演他都觉得你没有演好,就连拿个包进门这样的动作,他都觉得你不对,于是拍一遍不成,再拍一遍,可是等到拍一百遍了,最后他还是用的第一遍,最后连我自己也糊涂了。
水华导演对我们年轻人总是不放心,总觉得你的时代感、历史使命感不强,你的功课做的不好,于是他就要把剧本从第一章给你讲到最后一章。我不太清楚这是否是他一贯的导演风格,还是因为年事已高,导演风格有了很大的转变。
客观地说,《蓝色的花》这部戏总体上还是拍得非常不错,可是到最后公映之前,因为没有任何的宣传,整部片子没有任何反响。我记得当时公映的时候我曾经去过王府井的一家影院去看过,结果整个影院连我在内,一共四个观众。我特别希望“电影频道”能够重新播放一下这部片子,对水华导演也是一个纪念。
在《蓝色的花》之后,我就结婚生子,远赴德国,和电影再续前缘已经是四年以后的事情了。
责任编辑/翟建农
沈丹萍小传:
1982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后任北京电影制片厂演员。1979年,当她还是刚入表演系的学生时,就出演了影片《百合花》。1980年在《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中饰荒妹一角,受到专家们的好评。之后,她在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女人国的污染报告》《大磨坊》《战争子午线》《我的九月》等影片中都有优秀表现。1995年,因出演《留村察看》,她获第18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演员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