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艺术人生 |
来到重庆,“影人剧团”的明星们住简陋危房,吃粗茶淡饭,每月20块钱生活费也发不出。不久,一部分老牌明星怀念昔日的豪华生活,三三两两回上海去了。上海新华影片公司的张善琨打电报给白杨,许以别墅一栋,汽车一辆,高薪请白杨回上海拍电影;明星公司也通知白杨回上海复职,除月薪三百元外,拍电影报酬另计。白杨不为金钱诱惑而心动。早在三年前她进上海明星公司的时候,阳翰笙就叮嘱她说:“思想落后的电影不要拍。”阳大哥的这番话,白杨牢记在心头。这时的白杨才18岁,她已经懂得,她若是离开抗日救亡的洪流,就像一叶孤舟偏离航道,就有覆灭的危险。
抗战8年间,白杨在大后方演了《全民总动员》、《天国春秋》、《屈原》等34出话剧,其中《金玉满堂》一剧轰动了成都与重庆。《金玉满堂》是一出替地主阶级唱挽歌的话剧。吴茵演老祖母,是严管孙子的财主,白杨演百般溺爱儿子的母亲,谢添演骄横霸道的儿子。白杨演这出戏,走访了好几位四五十岁的妇女,她学抽水烟袋的动作,练“小脚放大”的走路姿态。白杨演这出戏还差点瞎了一只眼睛,有次演到第四幕,她听说儿子打死佃户被官府处死后,撕心裂肺地扑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她的脸一下子碰翻了水烟袋,吴茵眼见烟袋嘴捅到白杨眼睛里,下场后慌忙告诉大家:“不得了啦,白杨的眼睛弄瞎了。”白杨闭着一只眼睛平静地说:“大家别慌,没事没事。”她修了修妆,忍着伤痛把戏演完。事后检查,医生说:“眼内一根血管被刺破,差一点被捅瞎了。”谢添生性调皮,八九十年代,谢添住北京,白杨住上海。每逢白杨打电话给他,他就以“儿子”的身份说:“母亲有何训诲?”然后两人就在电话两头哈哈大笑。
1943年是白杨生活发生重要变化的一年。这一年的除夕日,夏衍带她到唐家沱吴祖光、吕恩租的一所住处守岁,在那里白杨认识了著名导演张骏祥。张骏祥身躯魁梧,近视镜背后的两眼透露着睿智深沉。他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1939年从美国耶鲁大学戏剧系毕业后就回来在国立剧专教书,从导演到舞台置钉钉子,他无不精通。他原来打算和曹禺、黄佐临一起回上海建立一个艺术小剧院,国家危亡和政府当局多次干涉他排演的剧本,打破他的幻想,他决心留在大后方,以戏剧为武器加入到抗日救亡争取民主的行列中来。
这一晚上的守岁,大家在一起包饺子、搓汤圆,又吃又闹。张骏祥忙于奔走事业,已经33岁仍是单身一人,他早对白杨有爱慕之心。白杨小张骏祥10岁,面对这位博学多才而又正直的男子汉,不由被他吸引了,两人从此互相往来。不久,两人所在的剧团应《华西晚报》之邀,一起去了成都。
在成都,他们很快完成莎士比亚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创作。白杨演朱丽叶,炽烈的热恋之情在她心中燃烧着,她要烧毁宗法的藩篱,哀哭着姓氏有什么意义?“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一种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这一名句深深地潜入到观众的心里,产生了无法抵御的力量。
该剧的演出,轰动了蓉城,轰动了重庆,轰动了大后方,成为莎士比亚戏剧在中国演出最出色的创造。爱情的进程若是正号的话,1+1的能量不仅是2,必然大于2很多很多。白杨与张骏祥的爱情之火也燃烧起来,人们难以说得清楚这是艺术之花结出的爱情之果,还是爱情之花结出的艺术之果。
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张骏祥,以他在清华大学读书时的耳濡目染,以及抗战时期的所见所闻,为白杨写成话剧《万世师表》,白杨就是他剧本中的女主角方尔女柔,剧中寄托着他对白杨诚挚的,美好的希望,希望他们能相濡以沫,能白头到老。他在剧本在扉页上深情地写上“献给成芳”(白杨原名)的字样,署上他自己钟爱的笔名袁俊。
1944年10月,《万世师表》在重庆青年馆(今中华路实验剧场)上演了。
人世间很少有这样甜蜜的事业,演自己热恋的情人为自己写的剧本,创造专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角色。白杨细腻地体会张骏祥通过艺术创作传达给她的深情,她自己化作了剧中的角色,从19岁拿着球拍蹦蹦跳跳的少女时代演起,演到45岁成为抗战中的穷教授太太。在后台,白杨总是默默地坐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酝酿剧中人的情绪,身边任何人的声音她好像都没有听到。白杨扮演这一角色,在人生各个历程的变化和形体表演上,取得真实可信恰如其分的好成绩。
白杨扮演的方尔女柔,评论家称之为“白杨艺术生命中的巅峰之作”,震动了昆明西南联大的师生,震动了荒凉西北一隅的戏剧爱好者。
这一次白杨与张骏祥的合作,是“爱情之花结出了艺术之果”,成为媒体不争的事实。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