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诗人名片  2个人印象   3 诗作散评    4诗文综述

 

一、诗人名片

 

“徐良，男，1967年4月出生，江苏常熟冶塘人。笔名：北渚。1984年毕业于练塘中学，1985年入华东工学院进修，1987年参加工作，在常熟机械厂任职，1992年调琴南文化站工作，曾任常熟市文学工作者协会理事。”

——以上转引自徐良著《未竟之渡》（青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2月第1版）

需要补充的是1983至1984学年度，徐良实际就读于梅李中学高三年级，半年多时间里与笔者同桌。

另需交待的是1997年8月徐良罹遭车祸而亡，年仅三十。

 

二、个人印象

    以下是我对徐良的个人记忆，包括我与他的交往及观感。

    高三毕业那年，有一天上课前戈谨伍老师把一个很有些乡气的男生领进教室并向我们介绍他叫徐良，练塘中学转来念书的，已有作品发表在外。那时的徐良常穿青色土布上装，脸色红黑人也壮实，西乡那边农村孩子的打扮，家境较贫。

    由于当时两人个头差不多高，徐良与我同桌并坐于教室的后排。他当时有几本《诗探索》之类的小杂志经常随身翻看，并把一两首诗作在课堂上拿出来反反复复地修改。当我们铆足劲投入高考复习冲刺阶段的时候，徐良却一如既往，还拿出诗作来对同学们有意无意地炫耀，而作业上还是不肯用功，经常照我抄写。说实在的，当时的我和周围的一些同学对他没有好感，已为此人有点浅薄和无聊。

    再有一件留下较深印象的，某日农副职中幼师班到梅中参观。当时我和一些同学在操场上，她们走过时有几位跟徐良打招呼，其中有我的初中同学，都跟他很熟识的样子，他也似乎有点得意。这使我们这些男生有点意外，因为那样的年代我们与同班的女生都有些“隔”，而他好像早已“社会化”了。

    徐良的举止与我们埋头迎考的环境似乎不协调。我们之间缺乏交流，各行其道。其实我在高一高二年级也写下一些诗作，但从不示人或者说羞于见人。有一次一位同学问我徐良的诗写得怎样，我只说看不太懂。他是从朦胧诗那里起步的，诗人北岛之名我是从他口中第一次听说。而我从泰戈尔、普希金起步，且受《艾青谈诗》影响，对朦胧诗从一开始就抱排斥态度。

    1993年底我的纯情诗集《天堂鸟》出版，随后加入市作协，并与徐良在年会上相聚。高中毕业这一分手到重逢，已是十年光景。在这十年里我们随命运而浮沉，改变着对艺术对世界的看法，唯一坚守的是持之以恒的诗歌创作。徐良的《十年》一诗引起了我的特别的关注，因为这是他诗集中唯一加注并题上确切日期的作品，这作品不是写给我的，但其中的段落都是共同的心声和表白。

    “青春十年还诗债，休道一日九回肠。”（拙作），十年间我们的命运都象那个时代所有的诗人那样大起大落。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轨迹，甚至可以重塑人的外貌气质。徐良打自娶上招商场某总女儿后，从一个处在城市边缘的农村孩子，变成了城市里富足的绅士。他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谦和宁静文质彬彬。我赠给他自己的诗集，他礼貌地收下，却始终未作评价。

    随后的几年里，我只要有事上城，总会设法联系并相约座谈。在张维的书店、在引线街一家画框店，在他博物馆后边开张的书画店里，我们常会聊上半天。他曾告知我他家的住址：五星牛场村某号，我去找过居然寻访不着。后来有一次，在事前没有通知的情况下，他居然骑着摩托车从市区赶到我梅李的单位里看望我。我对他说那就到我家吃中饭吧，他说要顺便去王市看望另一个朋友并且已经约好，他得在午饭前赶去，至于到我家里以后有的是机会。

    在徐良出事的前半年，我们联系较多。当时我托一位老师写了幅对联，请他鉴赏一下，他以行家的口吻说字是不错但与书法大家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此前徐良已有多年收藏书画和泡在博物馆的经历，并向我表示过将以此为终身事业，故而确有专家资格了。他说以后我帮你向翁瘦苍老先生求一幅字画，你只要买一点儿小礼稍微表示一下即可。他说他帮老先生销过一些字画，跟翁老关系很好，故能有此面子。他还向我展示了一些名家字画，特别引起我关注的是徐枕亚的一幅扇面。因为他的门面新开张，故而摆放着好几只朋友所恭贺的花篮。我走出他店堂来到引线街，正好看到几家鲜花礼品店，但当时手头只有50元了，打探下来以30多元购买一只返身送去。他有点意外并说不必这么客气。我说既然来了，也算是凑个热闹吧。他问我怎么乘车返乡，我说到北门大街看找辆黄包车什么的到海虞站乘车下去就是了。这时天色开始昏暗，当我走出5分钟拐过弯走到北门大街马路对面时，有一辆摩托车稳稳地停在我身旁，他淡淡地微笑着说：天晚了，我送你过去吧……当时我颇为感动，现在回想时又平添几分伤感，因为这次分手竟成永诀。

    数月后的一天，我跟女友等去读书台喝茶，走过他的小店，卷帘门紧闭，我向隔壁门面的一位中年男子打听，他说“撞忒哉！”我说什么意思，他说：“撞忒哉就是撞忒哉！”再加追问时他告诉我此人已于一个月前车祸身亡。当时徐良骑摩托车在北门大街上被一辆小飞虎车撞死。我震惊了……

    第二年夏夜，我走过北门大街琅環书屋，买到一本桔红色的小册子《虞山诗抄》。刚翻开来，徐良的小诗《插花》便跃入视线：“受赞赏只有一瞬/被掐断的却是灿烂的一生。”我暗自思忖：倘若当年我能事前读到他的诗句，我就不会送花篮以为贺礼了。

    第二年的某个冬日，我在当时的虞山镇图书馆阅览室意外地看到了一本旧刊的《钟山》杂志，上面刊登的正是常熟作家陆文记述徐良事件始末的中篇小说《当风点灯》。照理几年前的旧杂志早该归入库房，但它偏偏单独地摆放在杂志架上，等待着它的读者。

    我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读完了这部小说，沉浸在一种悲痛恻隐又充满疑问的复杂心境之中，天色昏暗了，外面下起了细雨。当我把杂志呈还书架时，转过身突然杂志啪地掉了下来，我又忐忑地捧起小心放好。恍惚间我走出图书馆大门来到路口时，一辆小飞虎从我身旁擦肩而去，令我大惊失色：好险呐，不是半步之间我也将罹遭不测……

    若干年后，在陆文，叶东等文友的努力下，徐良遗著《未竟之渡》终于出版。叶兄给了我好多本，我放在家里。一向对新诗不感兴趣的我哥，竟然仔细读了几天，然后对我说：你同学的诗写得调子太低，太悲观也太空虚了，从第一首开始到最后，总有一层阴影，一种对命运无常乃至死亡的预感，这个人的内心很苦，这个集子不宜多读。

 

 

三、诗作散评

 

A、   陨石

 

一次悲壮的撞击使你

今天在黄土里深深蛰伏

哭泣早已是世纪前的事情

你只能默默又默默

生命的辉煌只有一次

你的辉煌已成为永久的过去 （1987年10月）

 

1987年20岁的徐良刚刚参加工作，这一年里或者在此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使他写出这么“悲壮”的诗歌？

十年之后的1997年8月，在可能潜藏着阴谋的“一次悲壮的撞击”事件中，北渚殒命而亡，蛰伏黄土。

十年前写的作品，成为一首谶诗，十年之后果真应验。前世今生，陨石从天而降，深埋于黄土之中，只让人嘘吁不已。

 

B、 冶塘乡间之书

 

漫无目的的风

城市与农村的路上

来路与去向

关于土地的话题

剪刀，石头？布

徘徊于城乡之间

是谁背负着一腔乡情

在高楼下我喊出一句

响亮的号子

 

这是一首不起眼却引起我特别关注的诗篇，因为它表达着一种特殊的情愫和旗帜，也许就是许晖所指称的“六十年代气质”。

我们“出生于六十年代”，我们的童年生活在中国农业社会的田园景象之中，我们中的许多人于八十年代中后期进入大学校园，感受西方思潮的冲击和现代文明的洗礼。若干年后又大都告别校园，告别那个“白衣飘飘”的“纯真年代”。（这一代人整体上的漫游甚至梦游气质，产生出了当代中国最优秀的艺术家群体，呈现出群星璀灿之势。）而此刻工业文明的机器正轰隆作响，市场经济的大潮已波澜起伏。山河破碎，家园沦丧，终成为“碎片中的天才一代”（许晖《疏离》）……

“这一代人是生存在城乡结合部的……而他所经历的在他的生命中可以说是断裂的两个时代，使他对两种生态都有撕心裂肺的观照，他们的立场和情感，永远有农业时代/工业时代，本土文明/外来文明，个人体验/社会规范两种界面……”（李皖《这么早就回忆了》）

由是观之，北渚内心的痛苦并非没有来由，游离、徘徊与“背负”，高楼下的挤压和呼喊，这样的痛苦抵达于灵魂的深处。

民间“石头、剪子、布”的游戏辞，设换为“剪刀、石头？布”寄寓着一份特殊的用心。“剪刀”的功能在于割舍，“布”则是裹挟和归藏。那么这坚硬的“石头”，这似乎放错了位置的“？”究竟表达着什么又预示着什么呢？

 

C、 火 . 剑. 冰

 

 

火

为燃烧而燃烧

血染的纸和泪沾的纸

都是一种结局

纵有抵死的疯狂与缠绵

燃烧之后

必是一堆灰烬

 

最初或者最后

漠视命运踏过我的躯体

咽喉却发不出一丝呻吟

让此爱楔入骨肉吧

让这手永远僵硬

成渴望的姿势

 

剑

 

我赠你一把剑

现在你就用这把剑

来杀我

剑有双刃

你杀死了我

也就杀死了你自己

现在你将这把剑

交给我 让我

自己杀死自己

杀死爱情

 

冰

 

蕴在心里

是一片透明的晶莹

冷而坚定

流出来

却是水的温柔

涌动的热血和汗水

盈眶的清泪

因为爱情的来临

因为爱的炽烈

情的寂寞

 

《火》、《剑》、《冰》三首皆涉及到“爱情”主题。但这爱情已分裂为“爱的炽烈/情的寂寞”（《冰》），“纵有抵死的疯狂与缠绵/燃烧之后/必是一堆灰烬”（《火》）

这样的爱情真可谓情到深处，同时也走到了极端，甚至于导向了反面。鲁迅《伤逝》中曾言“人必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但在《剑》中，爱情已演化为互伤甚至于残杀。

在对爱情、婚姻乃至婚后生活的选择和处理上，有些熟悉他的朋友曾向我作了说法不一的讲述。我想其中必有其隐情乃至于隐痛。（有散文诗《伤痕》为证）徐良生前对这些话题避而不谈，作品中真正抒写纯美爱情的又很少见，凭着对亡者的尊重，作为朋友的我也无意深究。

北渚“背负着乡情”（背弃乡村？），也背负着爱情（杀死爱情抑或背弃初恋？），这双重的挤压，使他进入到一种悲剧性的角色。在表面的宁静灿烂之后，北渚有着一颗悲苦的心灵。以后出现的“佛光”则是一种精神的吁求和抚慰了。

 

D、 桑地情歌.秋天的骊歌

 

 桑地情歌

有一首歌我无法遗忘

有一个人我常常思念

童年的桑地桑地的童年

那么小的你那么小的我

牵连着最初的恋

 

我是叶你是茎

你是蚕我是桑

你若是那透明的蚕

我愿意是绿叶一片

你若是那青青的叶

我愿是缕缕叶脉

 

有一首歌我无法遗忘

有一个人我永远思念

那么远的水那么远的山

那么小的你那么小的我

还有那么深的缘

 

秋天的骊歌

在这样的时刻你不要流泪

萧萧落叶你我分离

落叶萧萧你我还会相聚

 

你已成为水

我便化作小洲

隐现于你的中央

岁月会把我们老成风景

但一千年后你我依旧

 

在这样的时刻我为你写诗

因为这些诗句都是你的

而我一无所有

爱在深秋 别亦在深秋

是序幕 不是结局

总有一个邂逅的日子

会把此刻的缠绵记起（1988年）

如果我对前几首诗的选择偏重于诗歌的内涵，试图由此探询诗人内心的隐痛和悲剧性的

命数。

对这两首“歌行”则偏重于艺术上的考虑，其间的语言功底和节奏韵律已臻于成熟。这

是我除《河上》（组诗）外最欣赏的两首诗了。

“那么远的水那么远的山/那么小的你那么小的我/还有那么深的缘”（《桑地情歌》）；

再如“在这样的时刻你不要流泪/萧萧落叶你我分离/落叶萧萧你我还会相聚。”这样的诗句，实在是感觉太好。

北渚在语体上开始成熟进而呈现其独特的韵味，这种语言才能的充分展开和演绎则是出

现在他所留下的随笔短章（散文诗）中。他的短诗创作由于过早倾向于智性表达，许多作品理大于形往往不能成功，而其散文诗式的抒情短章则因兼此优长，几乎是篇篇精品。

 

E、 从《沧桑（组诗）》到《河上（组诗）》

 

《河上（组诗）》见文末附诗

《沧桑》组诗包括《生命的手》、《佛与我》、《自述（一）》、《自述（二）》、《一世情缘》、《苍茫一刻》、《逝川》、《水渝》、《渚》、《如水生涯》、《沧桑之后》、《泅》、《流水操》十首。

 

其中《逝川》重复，而《水渝》即《佛与我》。《河上》组诗中《沧桑之后》一首特标

明创作时期：1990年9月29日，提示《河上》正是“《沧桑》之后”的创作和重组，并呈示了两首诗作的大略时间：1990年。这时的徐良才二十三、四岁。这时的徐良已呈现为“北渚”。

从《沧桑》到《河上》是北渚诗歌的突进和成熟期，并最终形成其诗歌创作的峰顶。从

《沧桑》到《河上》显示了北渚良苦的用心和打磨的工夫，在这过程中，北渚在精神向度上渐次升华。“弟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屈原《九歌.湘夫人》）《河上》组诗特以楚辞中的名篇名句为引，提示着笔名“北渚”的来由，同时这也是一种神启和回溯，本真的自我由此打开，在一个神秘的时刻，呈现出至纯的精神的花朵-----佛前河上一朵优昙。

关于以上组诗我还想说上几句题外话。徐良生前曾在一个画室里跟我提起一个状态问题，他说他写组诗写到七首就难以为继，多至十首便只能打住。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得有点玄乎，好象是命数。

 

《河上》组诗的成功还在于各首诗之间的组合，各自独立又气韵贯通，有如多瓣的莲花，分合有致臻于化境。

 

正如翁立平先生所推崇：“这组诗无疑是他所有诗作中最优秀的，他的才华在其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我捧读再三，想，北渚有这几首已经够了，足以证明他是诗人。”

作为诗人的徐良-----北渚，至此已完成任务。他倘若在世，也许难再超越自己，再写下去不过是数量的增加而已。我这样讲未免有些残酷，但也不乏令人欣慰之处，因为作为诗人的北渚并非中途夭折，而是充分展露并且功成名就。

 

北渚，水性的生命如此聪慧如此灵秀，如此地宁静、灿烂和雅致，阅尽了沧桑之后北渚感受了佛光的抚慰和照耀，并且升华出精神的花朵，恰似瓦雷里所慨叹的那样：“多美的酬劳啊，经过一番沉思，终得于放眼远眺神明的宁静……”

 

 

四诗文综述

    在春日的一场夜雨中，我正写着这篇综述。

    徐良是个“复杂”的人，在他表面上优裕散淡的生活背后潜藏着凶险的暗流，在他宁静灿烂的神情背后掩藏着矛盾和痛苦。从个人性情上来看，他从青春初期的浮躁凌厉雄心勃勃，转而为谦和文雅从容散淡，也叫我等一时难以理解。每个与他有一定深度接触的朋友，看到的往往是他真实人生的一个侧影。

    他的创作起步于十五、六岁，也就是八二、八三吧，在八五年四月写下的《诗作段落小析（自我分析）》中，对此前作品作了较为深入的分析，在这些分析中显示出作者对作品整体结构以及“节奏”、“气韵”等方面的刻意追求。他认为自己“偏向于婉约的抒情”。其中他对《乡村的春风》等作品坐了否定性评价，而对《静》等作了肯定性评价，由此开启后期的诗歌创作。一个农村孩子却写不好乡村题材，让人颇费思量。而《静》诗所表达的“虚幻和空寂”乃至“木然的心和/走向死亡的静”则与后来的《河上》组诗有一脉相承之处。

    到了1988年，徐良写下了《我对诗的理解》的评析文字（由陆文整理成文）。他告诉我们“我正追求一种语言”，显示了作者对语言语体上的自觉追求，以此提升作品的艺术品位。随后，经过《沧桑》组诗的准备和练笔，到写作并整合为《河上》组诗时，很快地形成其艺术的高峰。这一年北渚大概二十三、四岁，灵性的花朵瞬间开放如昙花一现。尽管随后也写下了一些作品，但已无法再现或超越。

    八五年后的作品当属于其后期创作，八五年到八八年之间是一个过渡，而在八八年以后特别是九零年间形成高峰。由于徐良倾心于智性或曰理性的创作，前期的感性题材难有成功之作，而后期则越发显示其优势并且提升很快。

    在其后期创作的抒情短章中，北渚偏向于对吴地人文历史的观照和体悟，他追慕着古代的英雄和大师，沉潜往复于源远流长的虞山文化，由此而少年老成思接千载。他用笔简省气韵生动，其文古雅清通并在一定程度上显现其大家风范。

    “在过去的青春岁月中，当我以一种少年式的浪漫情怀留迹着花草的美丽，深情吟咏时，北渚却以一种几乎是中年人才可能拥有的明哲的心境，观照着虞山的古迹，徜徉林泉，悠然神会。他写《石梅》，写《方塔赋》，写《怀念仲雍》，往往是惜墨如金却又意味无穷。其中的《石梅》一文短小简洁，仿佛一支清空而古雅的琴曲。我以为只有他才真正读懂了“石梅”的诗韵，他是虞山古迹的知音。” （拙作《古塔上空的风铃-怀念诗友北渚》）由此而言，北渚的作品也是对滋养了他的虞山文化的一种“回馈”。

    北渚于诗歌创作上是个很用心很用功的诗人才子，从《诗作段落小析（自我分析）》到《我对诗的理解》很少有人会象他那样勇于剖析，显示了他对诗歌艺术的挚爱和严格要求。他说：“我的诗观念，激情的沉淀才是首好诗。”他说：“我正追求一种语言：那是一种神的语言、上帝的语言，具有神秘的宗教力量，同时又是令人亲近的、人性的语言、灵魂的语言，它博爱、美、宁静。”

    北渚在他的《河上》组诗中，终于完成了他所向往和追求的艺术目标。北渚抒写了自己也升华了自己。他的创作已汇入虞山文化的一脉。其中的代表作《河上（组诗）》或将成为常熟文学的经典之作，在时间的长河中静静开放且永不枯萎……

 

 

以下附录《河上》（组诗）

   

 

河上（组诗）

 

　　　作者：徐良

 

帝子降兮北渚

目眇眇兮愁予

──屈原《九歌·湘夫人》

 

1 湄

 

似岸非岸似水非水

一些水草偃行无语

随波曼舞于水之上水之下

走向岸秋风令她枯萎

没入水清眸愈发盈盈

那种轻怜

欲语还休

在水的家庭里

她是最温柔的幼女

因此我把至爱的她唤作“湄”

 

2 驭水

 

沿着水

你可以走向世界的

任何一个角落

甚至走到人心里

你在河的那边

我在河的这边

我要怎样才能抵达你

并且不湿衣履

我要怎样才能

象无羁的风飞渡的云

才能象童年常玩的游戏

放行一只玲珑的苇叶船

驶向你的方向

让你俯身拾起

一份意外的惊喜

让你感到

我水一般的柔情

是如此不可逆转

 

3 梦水

 

水从心中涌出

又向心中涌来

当月色洗尽风尘

有细流溯梦而上

今夜我卧枕听

熟稔的江南水声潺潺

披开被褥的轻霞

一枚弯弯红菱

豁然出现

水碧如玉水溅如珠

燕语之下绿叶之上

收放自如的是

一双纤纤素手

有一天人老去

而梦与水

却年轻依旧

 

4逝川

 

逝川上有三条船

一条已经过去

一条正在行驶

一条将要来临

 

一位哲人

用阅尽沧桑的口吻

告知我

已经逝去的只是痕迹

寻找回来的才是不朽

 

5水渝

 

佛说

如果时间是条河流

那么生命

不过是水中花

我说

我宁是一朵优昙

在时间的河上

静静开放

而后凋谢

 

6渚

 

有水的地方

总有一些风景

一如山

山适宜远望

履之则险

而水不同

那些寂静的夜晚

尘嚣渐远之后

水便从四方汇来

慢慢聚拢泊于我心

一块小小的陆地

在阳光里轻抚里

容我飞翔之羽宁舒片刻

鱼在水中游

柳在水边舞

这样的风景

已有多年

这样的生动

难以挽留

我溶于水而高于水

我的忠贞

是我一生不渝的等待

 

7如水生涯

 

以水为域

一片扁舟漂流其中

从彼岸向彼岸

从彼岸向更远的彼岸

生涯无涯

弥望烟波浩渺

看不尽的日升日落

唱不完的悲欢离合

浪迹萍踪

水中生水中死

或化作酒之欢畅

或化作泪之重浊

流出之后

家即在五湖四海

任你斩也斩不断

握亦握不住

滔滔之水

在掌心蚀为流纹

额角刻上艰辛

 

8沧桑之后

 

沧桑之后

才有那种洗尽铅华的白

白得质朴与纯然

沧桑之后

才有那种淡淡的沉静

静得不着一词

沧桑之后

才有了无涯的平坦与舒展

如同我此刻的胸襟

 

9泅

 

桥无处不在

在岸与岸之间

流水把落花带走

人在桥上看落花流水

石头以岸为荣

因而走不进大海

亦无关生死

当无舟可凭

无楫可击

无路可走

一种必然象水一样

贯通生命

 

10流水操

 

投一枚叶子

流水的姿态

便一览无余了

沉其间浮其上

眼里有泪只因灵魂里有水

那浅唱是水那漂泊是水

那回旋是水那悠长是水

那清了又浊浊了又清是水

那惊心是水

 

是谁把叶子拢起

撮两片红唇

吹出清越之音

是谁把酒临风

邀明月畅饮

目送雁阵隐隐远去

是谁凝立望海楼头

静观落日孤鹜

东流之水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