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楚桥

一、二房东夫人怀上了一个小baby

二房东的太太怀上了一个小baby，我此前还没有察觉到呢，只认为是她生病了，在家休养。直到小朋友已经三个月大了，她不得不穿上一条宽松的裙子时，我才发现原来她已经怀孕了。记得那天我一进门，还夸她的裙子好看来着。她挺不好意思的样子：

“哪里好看了？这是我最难看的一条裙子了。”

说着，两颊飞红。

自从怀上小孩之后，我发现这个原本脸上总是挂着层霜的女人爱笑了，笑起来像个小女孩一样，有些羞涩的意味，蛮好看的。

她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终日只好躺着看电视，或窝在沙发里看些孕妇必读的小书。有一天我拿她的书看，吓了一大跳，那可真是一部人间最复杂的项目书，小baby的吃喝拉撒睡，样样都有若干讲究，真不知该叫人如何是好。

今天我下班早，看见她懒洋洋地横在沙发上翻她的小书，屋子里飘着音乐。

我说，你在听莫扎特呢吧。

她说，呀，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多听些莫扎特小baby将来会很聪明的。

她就又笑了，好像被人拆穿了一个小秘密一样。

她家小baby的预产期是明年2月4号，那就该是个水瓶座的小baby了。水瓶座的小孩子鬼灵精怪的，最难伺候了。

二、舒适的午后

这是十一长假前的一个下午，阳光很好，吹着凉爽的风。

立秋之后我的屋子就不像此前那么潮了，这是每年最舒服的日子。屋子里难得的干爽，气味也好，不像盛夏时候，感觉自己像待在发霉的土豆里的蛀虫。冬天就要冷了。趁着这些舒适的时光，我还可以再悠闲地写几个字，翻翻书。

三、我跟这儿的一切都太熟了

我在这个小区生活了两年多了，在B03住了已经整整一年。我熟悉整条街上的所有人，卖水果的、炸臭豆腐的、修单车的……我们对面走过都会打招呼的，他们的小孩子看见我都叫我“叔叔”。院子里的小孩子我就更熟悉了，他们多半的名字我都认得，甚至比他们彼此之间都更熟悉他们，因为不同年龄段的小孩子是不在一起玩的――他们分年级组成游戏团体，三年级的跟三年级的玩，幼儿园的跟幼儿园的玩。四年级或以上的小孩子就不多能在小区里见了，他们已经有更大的游戏空间――我就不一样，我跟他们谁都说话，我跟他们谁都一起玩，所以我多半都认得。连正在学步的和还在小推车里坐着的小babay也有我叫得出名字的呢。

我跟这儿得一切都太熟了。

四、小桥这个胖小孩

小区杂货铺的小孩叫洋桥，平时大家都小桥小桥地叫。

他今年念三年级，我去年认识他的时候他念二年级。

去年夏天的一个下午，他跟他姐姐，念初一了，在草丛里拣到一只小麻雀。家里不让养，他俩捧着小麻雀不知如何是好。我出门晒被子遇见他俩，觉得挺好玩的，帮他们拍了好些照片，还洗出来两张送给他们，又帮他们把小麻雀接回来养。

后来那几天，两个小孩子每天下午跑到我窗户外面来叫我：

“叔叔，叔叔，我们来看小麻雀了。”

那段时间我都是直到早上才睡觉，也不用上闹钟，等他俩来叫醒。

我就带着小麻雀出去给他们看，陪他俩坐那儿玩，看他俩注视小麻雀时那专注的神情就足够有趣的了，嘀咕嘀咕说个不停，好像小麻雀能听懂他们的话似的。小麻雀一会儿看看小桥，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他姐姐，一会儿晃晃脑袋，间或蹦一蹦，两个小孩子就兴奋得不得了，好像在观看着世间最奇妙得演出。

小麻雀在我这儿养了一个多星期，又一次带出去给他们看时，刚走到门口，就飞了。小桥看着小麻雀飞起来，又蹦又跳，高兴得要疯掉。姐姐显得沉静些，默默地注视着，很舍不得得样子呢。

小桥不知道啥时候就长成一个胖小孩了，西皮嫩肉的，双眼皮黑眼睛，让人看见就想捏捏他。前两天我去他家铺子里买东西，小桥坐在小板凳上摆弄着一杆玩具枪，摇摇晃晃地像念经一样咕哝着各种货物得价钱。大抵时要吃晚饭了，他妈妈不让他出去玩他才会无聊成这个样子。

他妈妈递一盒烟给我，埋怨到，你还认得出他不，看他都胖成这样了。又扭头说，小桥啊，你还认得给你拍照片的叔叔不，叔叔给你拍照片的时候你多瘦啊，怎么现在胖成这样了。

小桥长长地嗯了一声，又垂下头去开始念经，鸡蛋两块九，盐一块二……

五、一飞和欧文

我还认得两个好玩的小孩子，一个叫一飞，小男孩，五岁，上学前班。

一个叫欧文，也是五岁，和一飞一个班的。

我见到一飞总是在黄昏的时候，他姥姥陪他出来玩。有一天他姥姥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拣来一堆别人不要的玩具，一飞蹲小亭子里选，我坐在一边跟他姥姥聊天。这时有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王一飞，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玩。”一飞说。

我循着声音看去，并找不到刚才是谁在说话，但听见小亭子对面的一楼阳台上有些响动，好像是在搬凳子。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爬上了阳台，拉着铁栏杆站着，好像个囚笼里的小小鸟儿一样。

“王一飞你在干什么？”她又问，声音好听极了。

“我在玩儿……”一飞故意把最后一个字拉得老长，挺不耐烦的样子，都不抬头看她，只顾玩。

小女孩忽然从阳台上消失了，又过了一会儿，她跑出来了，我这才看清楚她。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呢，穿着一条白底蓝花的小裙子，嘴里不断地嚼着一块糖，她那小小的样子，甜得就像块糖一样。

欧文不断地围着蹲地上得一飞打转转，不时又蹲下去凑着他的脸，不断地问：

“一飞你在干嘛呢？”、“一飞你在干嘛呢？”

一飞终于不堪其扰，大吼到：“我在玩儿……”

欧文就一下跳到一边去了，捂着嘴“格格”地笑，免得糖从嘴里滑出来。

欧文笑得好得意啊，因为她把一飞都捉弄得生气了。

六、还是一飞和欧文

有一天一飞在院子里玩，还有欧文，还有另外一个小女孩。

欧文和那个小女孩像疯掉了一样绕着楼、绕着绿化带、绕着垃圾桶，一圈圈地疯跑，跑得劈劈啪啪的响，边跑边狂笑。一飞一开始也跟着她们跑，忽地从这边冒出来了，忽地从那边冒出来了。后来一飞就跑不动了，站在亭子里直喘，憋得小脸通红，还咳嗽。而欧文还没跑够，还在跑啊跑，好像这样不断地跑就是天下最好玩的事情了。

一飞就站那里喊：

“欧文你过来，欧文你过来。”

欧文根本不管，还在跑，笑的声音整个小区都听得见。一飞就不断地喊，欧文你过来，欧文你过来。喊着喊着就哭了，边哭边喊。他姥姥就说，你别喊了，你别喊她就过来了，你越喊她越不过来。

一飞就不喊了，忍住不哭了，眼泪还挂脸上。他忽然跑到花池边上，好像发现了什么，喊到：

“欧文，圆圆，你们过来，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又喊了两遍，欧文和圆圆就跑过来，一面哎哎哟哟地喘气，一面说：

“你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啊？”

一飞指着一片大树叶说：“就是这个。”

欧文又哈哈地笑起来，说：“这就是你发现的大秘密啊？这是什么狗屁大秘密啊？哈哈……”

就又笑着跑掉了。

一飞又在哪儿喊：

“欧文你过来，我还有大秘密，我还有大秘密！”

欧文没答他了，远远地听见欧文一惊一乍地喊：“哎呀，有鬼呀，快跑快跑。”

整个院子都是小凉鞋的劈劈啪啪声，还有欧文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