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潘老头的房产梦

——买房租房故事之四

     话说杰克和卢梭驾舟沿观澜河往上游走，两岸基本上看不到成片的树木，新建的厂房几乎全是粉红色的马赛克贴面，其俗气倒是更有一种“民生”味道。观澜河已经不见了游鱼，连浮游生物也见不到，黑黢黢的河水发出橡胶味。当夜幕降临，橡胶味就更浓了。这个世界似乎奉行双重排污标准：城市密集区内和郊外各一个标准，而郊区还加上一个白天标准和夜晚标准。

     杰克最近几天有些感冒，都是和同伴彻夜长谈十七大会议中强调的“民生”问题闹的。而刺鼻的橡胶味中还夹杂的醋酸味，使杰克胸口通畅了许多。杰克称之为以毒攻毒。舟过一隘口，是一个有着百多年历史的码头。码头上的建筑有些南洋式，大约是当年跑南洋发了点财的乡亲们回来建的碉楼。

     近处的碉楼底楼亮着灯，一位60来岁的老人正拎着一桶脏水从楼内出来，要往河里倒，被卢梭叫住了：“喂，老人家，您这是洗过什么东西的脏水？不要乱倒，堤下有人。”老人停下来，有些不悦，也有些胆怯地悻悻往回走。卢梭早就知道这一带淘洗金属的手工作坊特别多，由于地处偏僻，当特区内产业已升级时，这一带的三来一补产业还是继续着。今儿个两人驾舟夜游，有点私访调研的意思。

     二人拴舟上岸，尾随老人来到碉楼前。老人惊惶不知所措，问道：“你们二位是城管队员还是收管理费的？”卢梭答：“既不是城管也不收管理费，只是想和您聊聊。”一看两人如书生打扮，杰克手中还拎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是联想公司的。老人说：“你这种电脑我们公司老板也有几台，我儿子也就在联想公司上班。”

     这个60来岁的老头姓潘，他儿子是联想公司一个小头目，观澜有几家厂是联想的供货商，靠儿子的关系，老人家在一家厂里谋了一个看场、煮饭的活儿，60来岁的农村老头，别无长技，仅凭忠诚老实，能拿到每月2000元工资，他已经非常得意了。身板儿硬朗的潘老头，厂里没事的时候，就私自承接临近手工作坊里的“洗活”，即手工清洗一些金属元件的活，干活时口罩、手套戴得严严的，据说也能每个月挣个400~500元。

     已经干了近五年了，老头除去花销，也攒下了七万多块。老伴儿在湖南老家乡下，大儿子、二儿子均在家务农，几个孙子均在上学，老头儿还时不时要接济一下在老家的儿孙。

     老头儿不但身板硬朗，头脑也不马虎。最近十七大会议中出现“创造条件让更多群众拥有财产性收入”的说法，让潘老头心中一动，心眼儿活了。

     潘老头说：“我这每月二千的收入，是工资收入，或劳力收入。永远也跟财产收入扯不上边。我老家的那二层小楼，也不可能有财产性入，因为没有人来租来买，只是自己住，隔过两三年还要花钱花人工维修。但深圳的私宅可以有财产性收入，因为这里人多，有人买、有人租，就是有人问价，就有人定价。”

     “这几年我很老实，早几年这边村里划宅基地卖，因为偏僻，也不过四、五万元一块，我一是买不起，二是不敢买。因为深圳自2003年以后打击违法私房愈来愈厉害。不过，一方面是打击违法私房，一方面是房价猛涨。我是看不明白。看报上和电视上说，房价猛涨是因为政府、银行和房地产商合伙故意催涨， 是因为城市化进程大家伙儿进城哄抬，我看，就是因为打击违法私房惹出来的祸。03年以前，深圳遍地开花，村里到处划宅基地建私宅，怎么不见房价涨？”

     “不过，房子涨不涨价，跟我没啥关系，但是跟我儿子有关。早几年，他还老是跟我说起准备攒点钱到哪儿哪儿买套房，但他心神不定，也没死了心眼去看套房子，几个钱全泡在女朋友身上去了。这不，这两年，就根本不在我面前提这个事儿了。女朋友也没定下来。急死个人。看来，还得我老头子干点违法乱纪的事情成全这个不争气的家伙了。”

     “怎么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最近我的几个老乡一起，凑了三十万块钱，花十五万买块120平方的宅基地，另十五万把它建起来，六个人凑伙，建七层、每人凑五万。底层用于开个小店，上面六层采用抓阉的办法分住，但加一个约定，住七层的，下面六户每户人家一次性给他一千元，住六层的，下面五户同样给一千元，依次推，即住二层的要多掏六千，住三层的多掏四千，住七层的干得六千。”

     卢梭打断潘老头的话：“深圳现在抓违法建筑那么凶，你们怎么还能顶风作案？”

     潘老头咽了一口水，点上一支烟，“不瞒你说，这个事我们还当真琢磨了好久。村上是支持我们的，倒不是他们村干部个人得了什么好处，而是我们这些人在厂子里干，平时对村里事务也挺关心。我是个土包子，但做人的理儿还懂一些，所以，那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当村干部，见面‘潘叔、潘叔’叫得很亲热，我是在老家当过生产队长的，也算有点治村经验，时不时给这里的村干部参议参议。早几年，他们就有这个意思，要我买块地。我一是没钱，二是不敢。这不，儿子这个样子，二十八九岁了还找不到女朋友，年薪过万还没买房又没多少积蓄，我看着急人，就和几个老乡合计，凭我这张老脸，就买下了地。房子在兴建过程中，查违队员来过几次，都被我叫村干部帮忙化解掉了。”

     “十七大会议精神一传下来，不管上面是不是会认为我是篡改党中央的意思，反正，‘创造条件让更多群众拥有财产性收入’这句话可以给我们撑腰。即使深圳市长带队拆我的房子，我也要问他：一是我儿子在大公司上班，拿的月薪不低，现买不起房，三十岁的高薪小伙子买不起房，你这个市长怎么给我这个老农民交待？二是深圳没狠命打击违法私房时，房价为什么没这么猛涨？三是创造条件让群众拥有财产性收入，深圳市能为我们创造什么条件？能不能让外地人买本地人富余的宅基地建的房子补交地价后合法化？”

     杰克和卢梭听潘老头讲到这，直拍大腿叫好。“老头，老头，真有你的。今天听到您这一番话，是今夜出游的最大收获。刚才闻到的橡胶味儿，我的感冒好了许多，现在听您一席话，我的感冒全好啦。”杰克拍拍潘老头的肩膀，拉着卢梭一起和老头挥手再见。

     （本文参加新浪房产和堂堂网文竞赛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