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庄用常熟话写作了《何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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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读书笔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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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何典》及其作者张南庄
《何典》是清代用吴方言撰写的长篇滑稽讽刺小说,通篇借鬼语说人话,全书采用民间俗语俚语,通俗易懂,格调鲜明,真正的喜怒笑骂皆成文章,故而被称为天下奇书之一。清光绪四年(公元一八七九年)上海《申报》馆刊行《何典》最早版本,反响并不大。直到一九二六年,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名家刘半农、鲁迅等人的积极推崇下,北新书局出版民国第一个版本后,《何典》几乎成为吴方言的典籍。在此期间,虽也有各种翻印,出版者甚至改换题目,名为《第十一才子书》《鬼话连篇录》等,目的是吸引读者眼球,以期扩大发行,但都无太大反响。毫不夸张地说,是刘半农和鲁迅的声名迅速提高了《何典》的知名度。
《何典》作者是谁,一直是个未解之谜。《申报》馆初刻本中,注明“过路人编定,缠夹二先生评,而太平客人为之序” 1 ,这显然都是些化名,在那个年代,“写小说不入流,江南才子写小说是件有失身份的事” 2 ,更勿论小说中几乎到处有污言秽语了,就是到刘半农时,重版《何典》的广告才出来,就有“文士之徒在什么报上骂半农了,不料大学教授而竟堕落于斯” 3 。或许是西风东渐,《申报》馆又借海上餐霞客之口在书的《跋》中揭示作者为“上邑张南庄先生” 4 。
“上邑”是个极模糊的概念,春秋以后邑很大程度上指代的是县,比如有将县令称为邑大夫的 5 。古代,知县品级为五品所管理的县称为上邑,如江西省景德镇浮梁旧县城;记忆中也有把府衙所在附廓县称为上邑的;还有以经济发展水平分上中下三等的,如粮十万石以下为上邑,六万石以下为中邑,三万石以下为下邑;当然,读者也可理解为具体的地名,比如今陕西省永寿县东北部有上邑乡。但是因为有一“上”字,便指认为上海,似乎有点牵强。上海历史上有申、沪等别称,似乎未单独简称上的,如果称邑,则“申邑”、“沪邑”更为可信。
刘半农先生深信张南庄的上海人身份,他曾说“我们不但可以决定张南庄是上海人而不是上虞人(因为有许多人这样怀疑过),而且连缠夹二先生的真姓名也知道了” 6 ,自此形成张南庄籍贯为上海说,但是他也多次承认,无法在典志上找到张南庄的下落,一九二六年六月他写道“张南庄这人,已在《上海县志》、《松江府志》、《江苏诗徵》中查过,并无下落” 7 ,同年十二月他又说“不过这张陈两先生的身世,现在还无从考证” 8 。因此张南庄先生是谁成了一疑案。找出作者的籍贯,无非想确定作者使用了吴地的何种方言进行写作,这对理解文意是至关重要的。支持《何典》作者采用了上海话写作者众,比如上海大学钱乃荣教授认为《何典》用老上海话写成,且“说《何典》用的是松江话,相差还不太远,有人认为《何典》的方言成分不限于一地,至少包括上海、苏州、常熟等地,则就更为粗疏了,上海人只要读到书中的方言词和熟语,都会说这本书的上海籍是确定无疑的。” 9
松江的成江先生继承刘半农先生的观点,虽然他“仔细地查阅过松江的志书及上海的其他志书,也未找到张南庄的线索” 10 ,但还是认为“《何典》里大量的方言俚语,就出自松江,但也夹杂着一部分江苏南部和浙江东部的方言(刘复发现其中有些方言出自温州),故我们推断,张南庄可能客寓在松江,他的化名为‘过路人’,也可证明这一点” 11 ,由此提出张南庄为客寓松江、所用方言为松江话说,成江先生特意用松江话点注了一遍《何典》,无对应松江话处他用吴语或沪语来解决,由学林出版社2000年12月出版。
凤凰出版社2013年出版了常熟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的《何典(新注本)》,由章明明先生注释,编者在《校注说明》中指出“《何典》中多数语词为吴地方言包括常熟方言所共有,但有不少语词则只有常熟话中有,本书点注时查实有200多个语词仅见于常熟方志或常熟籍作家著作,且还常见于常熟人目前的乡土俚语中……我们推断《何典》是用常熟方言写成的,进而我们也考虑到了作者是否就是常熟人” 12 。
当然还有吴语区上虞、高淳等地方言的说法,在此不一一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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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明确方言小说采用何地方言的重要性
作者原籍何地,其实无很大意义,作为方言小说,他用了何地方言,却对理解小说的意味至关重要。方言不同,就是文字构成一模一样,解释出来的意义还是有细微差别的。比如,松江话“有天无日头”指阴天;上海话“有天呒日头”形容天阴、天黑;常熟话“有天呒日头”指天色已晚或者阴天(吴语中,“无”与“呒”同音同义,可以互相借代)。更不用说记录的文字都不一样的情况了。比如松江话“馔唾拌干”指话说得多了,唾液都干了。馔唾,又叫馋唾水;上海话有“馋唾拌干”,比喻费了很多口舌;常熟话“馋唾拌干”,形容费尽唇舌,白费口舌;也指把话说尽说绝。馋唾,唾沫。三个地方,表面文字其实相差无几,但是松江话与上海话意义类同,费了很多口舌或许做通了对方的工作,或许没做通。但常熟话却分明是毫无结果,说不定还与对方成了仇家。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当年刘半农与刘大白先生为“飞奔狼烟”、“失差业户”笔战的硝烟。
成江先生用松江话注释《何典》时(以下简称成《注》),也是错误不少,无法自圆其说,以下略举数例。
1.两来船
成《注》“两来船”为“小型的快船,来来往往方便之意”。显然成先生认为苏南有一种船叫“两来船”。可是我们知道,文中的船是可以扯篷的,所以不能以小型舢板之类来理解,因此“小型的快船”一定不成立。
古代有个笑话:一人遇两来船,手托在窗槛外,夹伤一指。归诉于妻,妻骇然属曰:“今后遇两来船,切记不可解小便。”
从笑话中我们可以得知,所谓“两来船”并不是一条船独立的概念,而是两条相向而行船的统称。常熟话对“两来船”的解释为:两来船,相向而行得极快的船。俗语有“快不过两来船”。这个解释是跟古代笑话合辙的。
2.捧卵子过桥
成《注》“捧卵子过桥”为“亵语,与‘摸着石头过河’意近似”。摸着石头过河的意思为“比喻办事谨慎,边干边摸索经验”。松江话中有“捧仔卵子过石桥”,为歇后语,意思为“把细(即过分小心,太谨慎了)”,绝没有成先生的“摸着石头过河”之意。而常熟话中“卵子”有“性命”的意思,“捧卵子过桥”比喻“胆小怕事;过于小心谨慎”。不管是松江话还是常熟话,“捧(仔)卵子过(石)桥”就是讽刺世人一切小心谨慎害怕出错的现状,恰恰没有探索的意味。
3.鼻头管里打个桩子
成《注》“鼻头管里打个桩子”为“指鼻孔又大又深”。那么我们不禁要问,鼻孔又大又深为何要说成“打桩”呢,难道要在鼻孔里盖房子或拦水坝?
上海话中有“鼻头管里打桩子”,意“指讥讽、冷笑时鼻子里发出的声音”。常熟话中有“鼻头管里打桩”,表示“不直接地明说,而是用鼻子发音示意。比如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表示讥笑、冷笑等”,“打桩”指打桩时发出的“硿”的一声。
成江《何典新注本》中共有533条注,据不完全统计,我们认为有超过60条注是错误的,差错率超过10%。
这么高的差错率完全是由于引用方言不当造成的,或者换句话说,松江话中没有对应的方言词汇,成先生为注解而注解,不可避免地生拉硬扯,从而有些地方注得牛头不对马嘴。当年刘半农先生也犯过类似的错误,刘大白先生指出亦多,我们就不再举例。
三、如何快捷准确地辨别方言属性
吴语是个大家庭,共有五个大片区,即太湖片、台州片、东瓯片、婺州片和丽衢片,而太湖片又分苏嘉沪、毗陵、湖州、杭州、临绍和明州小片。大片之间,或许都无法听懂,小片之间则可以相互交流。同一小片,还有各种次生方言。有不少词和词组,吴语地区的人大多这么说,几乎可算吴语中的“普通话”,我们可以不论,但次生方言却由于发音、习惯等原因,不光在口语中有所区别,用文字作记录时也有明显的不同。比如吴语中可资比较的三本书《九尾龟》、《玄空经》和《繁花》,前者为苏白,中间为松江话,后者为改良上海话,对于吴语区的人来说,这些小说的语言差异还是一目了然的,不管细心与否,都容易体会出其中词组的差别。比如《玄空经》中有“出气姑娘”,谓发生过性行为的未婚少女,常熟话中仅有“出气”无“出气姑娘”,而上海话中没有“出气”一词,所以在《繁花》中根本不可能搜到“出气”二字,常熟上海两地的读者见到“出气姑娘”只能以字面读,无法读出文字后面的意义。我们也容易发现,从小生长于吴语区以某一吴语次生方言为母语的人,成年后不论他迁居何地,文字中都会有意无意地夹带着母语的痕迹,比如曾朴,比如秦瘦鸥。
钱乃荣教授认为“《何典》中就充满一级上海方言词语。比如:‘家婆、毛头囡、独囡、养娇囡、畔房小姐、斫柴囝、娘两个、女娘家、蟠藤亲眷、随身衣裳、苦恼子、老话头、蛐蟮、癞团、羊买买、骷颅头、年纪月生、鬼阵头风、冷饭团、断头香、坑缸板、救命王菩萨、三脚猫、死老虫、肚皮里蛔虫、汤罐、筲箕、斜射路、话把戏、肉里钱、酒肉白米饭’等等。” 13 不知道他确实是不知道还是视而不见,常熟话中也有与此一模一样的一级方言词语,因此列举几个方言词语并不足以判断作者方言的归属,但钱教授也给我们启示,我们完全可以使用《何典》词组与次生方言文字记录的对比来帮助我们快速辨别《何典》使用了何种次生方言。有了明确判断后,再结合修辞手法就可以辨别每一句方言书面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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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采样与比对
我们在《何典》第一回中选取二百四十三个词汇与松江话、上海话与常熟话文字记录进行比对,与《何典(新注本)》注释条目相比,少了六十个词组,这是剔除与普通话完全相同词组后的结果。凡是写法一样用字一样的算完全吻合,“了”与“勒”、“无”与“呒”、“杀”与“煞”、“弗”与“勿”及“不”及各类音同可以互相借代的也算吻合,否则就算不吻合。
我们按照词组、俗语、谚语(歇后语)各随机抽取五个比对结果为示例:
(一)词组
1.《何典》:有灵有圣
松江话:无。
上海话:无。
常熟话:有灵有圣,极为神奇灵验。
2.《何典》:伸着后脚
松江话:无。
上海话:伸后脚,留后路,做撤退的准备。
常熟话:伸好后脚,留好退路。常熟话中也有“伸后脚”,其中之一意义为“留后退路”。
此条上海话、常熟话与《何典》基本吻合。
3.《何典》:注好纤绳
松江话:动词中无“注”。
上海话:动词中无“注”。
常熟话:注纤绳,把纤绳系在纤杆上。注,拴缚。缝接。
4.《何典》:经岸
松江话:滩渡,河边供居民淘米洗菜时上下的石阶,也叫“河桥”。
上海话:码头。
常熟话:经岸,河岸边的水栈。居民们往河滩取水、洗衣等行走的台阶,一般以石条砌成。
此条仅常熟话与《何典》吻合。
5.《何典》:个张
松江话:无。松江话表示近指的“这”用“搿”。
上海话:无。上海话表示近指的“这”用“迭”。
常熟话:个张,这个,这张。与“个”音同的还有“该”、“格”、“搿”等,都可以用来记“个张”的音,意思相同。
(二)俗语
1.《何典》:撑弗开的船头
松江话:无。
上海话:撑勿开的船头,比喻固执、顽冥不化,不知变通。
常熟话:撑弗开的船头,比喻脱不掉的干系;分不开彼此互相牵扯着。
2.《何典》:远桥三里就落篷
松江话:无。
上海话:无。
常熟话:远桥三里就落篷,离桥三里就落帆,讥人准备做得过早。
3.《何典》:把人的卵当笛吹
松江话:无。
上海话:无。
常熟话:把人卵当笛吹,谓人分不清好歹。
4.《何典》:凿孔注牙须
松江话:无。
上海话:凿孔注牙须,比喻矫揉造作、装腔作势。
常熟话:凿孔注牙须,凭空瞎说;穿凿。凿孔,凭空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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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何典》:见了大佛磕磕拜
松江话:大佛得得拜,小佛踢一脚。
上海话:见了大佛磕磕拜,见了小佛绕街卖,讽刺那些谄上凌下,心术不正的人。
常熟话:见了大佛磕磕拜,一般作“见则大佛磕磕拜”。比喻人势利伪善,见了上司或大人物就谄媚、奉承,看到下属或贫民就轻视、凌辱。磕磕拜,不停地行礼叩头。有俗语“见则大佛磕磕拜(笃笃拜),见则小佛踢一脚(搿则卖、沿街卖)”。
此条上海话、常熟话与《何典》吻合。
(三)谚语(歇后语)
1.《何典》:买咸鱼放生,死活弗得知
松江话:买咸鱼放生——死活勿得知,嘲不通事理者。
上海话:买咸鱼放生,比喻行为盲目,不考虑效果。
常熟话:买咸鱼放生,死活不得知,比喻不了解人家的艰辛或不知道办事之艰难。又作“买咸鱼放生,不知死活”。
此条松江话与常熟话都与《何典》吻合,上海话不吻合。
2.要养好儿三十前
松江话:无。
上海话:无。
常熟话:要养好儿三十前,指年轻体壮时有利于优生优育,养的儿女健壮聪明,成人后有所作为。俗语有“要看好花三月天,要养好儿三十前”。养,生产,非抚养、培养。
3. 乡下狮子乡下跳
松江话:乡下狮子乡下趒(diʊ31),意为换一个地方工作总不适应。
上海话:乡下狮子乡下跳,意为农村的俗礼只在农村行得通。比喻要在适合自己的环境中生活,要量力而行。
常熟话:乡下狮子乡下跳,指乡下人舞的狮子其技艺水平只适合在乡间演出。比喻乡间的礼俗只能在乡里行得通;也比喻人要在适合自己的环境中生活。俗语有“乡下锣鼓乡下敲,乡下狮子乡下跳”,意指乡间礼俗不行于城市。
此条上海话、常熟话与《何典》吻合。松江话不全合。
4.《何典》:踏着了他,便两头一齐跷起
松江话:无。
上海话:无。
常熟话:踏则两头跷,1.比喻处理事情时照顾了一方,会影响另一方,难于周全。2.比喻人脾性倔犟,难于顺服。3.不能逼人太甚。俗语有“踏则头脚跷,踏则脚头跷,踏则中间两头跷”。
5.《何典》:捏鼻头做起梦来
松江话:无。
上海话:捏鼻头做梦,意为空想,不可能成功的事。
常熟话:捏鼻头做梦,想入非非。形容一个人尽想好事,但实现不了,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此条上海话及常熟话都与《何典》吻合。
第一回中,仅有“斗昏鸡”一词三地方言中都没有而出现在秦瘦鸥小说《孽海涛》中,可能为嘉定方言。综合对比结果,常熟话与《何典》词汇的契合度(即书写格式和用字的吻合率)几乎达到99%以上,上海话其次为不到24%,松江话的对应度最低,仅5%左右。由此可见,张南庄运用常熟话写作《何典》完全可以采信,最不可能用松江话写作。
当然,我们在对比中有个很大的不足,常熟方言采用了《常熟方言词汇》(朱大可编著,广陵书社,2015年4月第1版),收词目超过三万条;松江方言采用《松江方言志》(张源潜编著,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12月第1版)及其附录《玄空经》,收词条千条左右;而上海方言采用的是《解说上海话》(叶世荪编著,上海远东出版社,2006年12月第1版),收词条四千七百多条,由于后两本书出版时间较早,或许剔除了许多现在已经不活跃的或者字面比较污秽的方言词目,尤其是《松江方言志》它罗列的仅是原松江城区松江镇的常用词语,显然更为吃亏。但即便能进一步扩大词汇量,它们与《何典》的契合度也不能达到常熟话的水平,否则常熟话、上海话、松江话就成为一种完全相同的方言,这是不符合常识的。钱乃荣先生认为《何典》中有常熟话是“粗疏”的认识恰恰是错误的,可见他并不熟悉常熟话。刘半农、成江、钱乃荣和章明明等先生们的缺憾恰恰就是他们没有做过次生方言比较,因此他们的结论都是经验式的,离科学性还比较远。
有了次生方言对比的结论,常熟地方志办所声称的“200多个语词仅见于常熟方志或常熟籍作家著作”就成为《何典》用常熟方言写成的第二个有力证据。在没有比对前,我们不知道是否有仅见于上海或者松江或其他地方的方言,占比是多少,所以,常熟地方办的证据可以作为本文的补充,但不能独立成立。
第三个可资证明张南庄不是用上海话或者松江话写作的一个明证是在第二回,描述“互不相让”时作者用了“长洲弗让吴县的就打起来了”,长洲和吴县为苏州府的同城附廓县,清代时松江的同城附廓县为华亭、娄县,因此作为松江人或当时的上海县人表达不相上下之义时更应该用松江府的现实情况,绝对不应该用苏州府的状况。
再有一个非常有力的明证是《何典》第一回中六样菜式常熟话中有对应的五样,上海话中有对应的则为四样,松江话无一样对应;四样糕点常熟话全部对应,上海话中有对应的只有一样,松江话依然无对应;庙堂中十种神道的名字,在常熟话中都有对应的意义,而在上海话和松江话中几无对应解释。现各举二例共六例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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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血灌猪头:
松江话:无。
上海话:血灌猪头,嘲笑因怕羞或因喝酒而脸红的人。
常熟话:血灌猪头,形容头脸绯红。常用以讽刺或责骂因发怒、喝酒、害羞等而脸红的人;或用于责骂因玩耍过于用力而使脸部充血的孩子。
2. 腌瘪雌狗卵
松江话:无。
上海话:无。
常熟话:腌瘪雌狗卵:谓受挫后精神不振,神态萎靡。腌瘪,即蔫瘪,萎缩下垂的意思。雌狗卵,胡搞瞎弄、事情做不好的意思。
3.酥迷糖
松江话:无。
上海话:无。
常熟话:酥迷糖,用糖和面粉、花生等制成的一种酥软甜蜜的糖块。又指人吃了能使之软弱无力、迷失本性的糖;比喻听了人家的吹捧奉承或异姓的绵绵情话而酥弱失态。俗语有“老吃酥迷糖”和“像吃了酥迷糖似的”。
4.搲迷露做饼
松江话:无。
上海话:搲迷露做饼,抓一把迷雾来做馅饼。比喻不切实际的妄想。迷露,雾。
常熟话:搲迷露做饼,谓难于实现的事情,不切实际的空想。搲,音乌,抓、握。
5. 鏖糟弥勒佛
松江话:鏖糟为愁闷之意,无“鏖糟弥勒佛”说法。皮肤上的污垢称污涊。
上海话:无。形容肮脏为“龌龊”。
常熟话:鏖糟弥勒佛,对污秽不洁的一种感慨说法;又感叹人的执拗。鏖糟,不洁净。
6. 逍遥快乐天尊
松江话:松江话中“天尊”一般记成“天真”,如有“要命天真”、“怨命天真”等。
上海话:无。
常熟话:逍遥快乐天尊,谓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又比喻日子过得极其轻松惬意的人。含戏谑意。天尊,是佛道中对佛或天神中最高贵的尊称。方言中用在词尾,起到深化语义、加强语气作用或调皮、诙谐的作用。
钱乃荣教授认为“《何典》中上海话的语法特色自然流出。如:‘吃他饭,着他衣,住他房子,触他屄’的‘动代宾’用法;‘若嫁老公弗着起来’,‘只是烟出火弗着’的‘动宾补’结构;‘打门进来救了他’,‘祝告了一番,磕了头起来’,‘拨身弗转’,‘摸弗着头路起来’中的‘动宾趋’结构;‘吃子困,困子吃,终日半眠半坐’中‘子’的伴随用法;‘脚头弗曾立定’,‘直到如今不曾寻着’中‘不曾+动’完成体否定形式;‘却又并不曾长一块肉在那里’,‘却又关紧在那里’,‘活死人自向客位里坐地’中‘在那里’和‘地’(即‘辣海’)的句尾用法;‘便把他一记反抄耳光’中的‘动代数量补宾’的用法;‘到得好日’,‘难道天上有得落下来的么’,‘闻得出了一只死老虎’,‘那村里众狗听得’,‘买他七八丸,便可过得年把了’中的‘得’字后缀;‘后来骚老子死过,骚娘招了刘打鬼来家’中的后缀‘过’。这些都是现在已很少用的上海话语法了。” 14 恰巧这些语法结构在现在的常熟话中还比比皆是。如果这也可以当《何典》为上海话的依据,那么也一样可以当常熟话的依据,把这些句式念过老常熟人听,没有不懂的。
虽然我们找不到张南庄是常熟籍的历史书籍证据,但是语言语音也是文化的DNA,破解这个密码,意味无穷。
附注
1 3 4 6 7 8 10 11 成江点注,《何典新注本》,学林出版社2000年12月第1版,第195页、197页、193页、205页、222页、205页、290页、290页。
2 李凯源《鲁迅极力推荐的方言小说》,《天津日报》2015年12月18日(见 http://epaper.tianjinwe.com/tjrb/tjrb/2015-12/18/content_7391913.htm)
5 常熟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至正重修琴川志》,方志出版社,2013年1月第1版,第117页。
9 13 14 钱乃荣《趣谈二百年前的上海话》http://mil.eastday.com/eastday/dfly/shj/zhcs/userobject1ai49205.html
12 常熟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章明明注释,《何典(新注本)》,凤凰出版社,2013年8月第1版,第003-00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