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女儿的日渐长大,身为人父的责任感和愉悦感也与日俱增。平时家中听任“千金”怎样绕膝过顶,呼牛唤马,都不以为然。但不知从何时起,女儿养成的乱划乱撕纸张的习惯,却常常令我大动肝火。
也许长年与文字打交道的缘故,迁入新居后的几架书籍,种类繁杂的报刊资料,不仅成了我认为的无价财富,也吸引了女儿好奇的眼神。原准备“独霸一方”的书房,又被迫变成了和女儿的共有“领地”。灯下常常是我的一方“豆腐块”尚未成型,女儿早取走了桌旁的稿纸,挥动剪刀,将大小零乱的纸屑搞的漫天飞扬,让人哭笑不得。
我于是弃笔耐下心来,跟女儿细讲纸张的制造不易,古人竹简刻字的艰辛,直说得女儿懵懵懂懂。短暂沉默中,我由一张纸的话题,唤醒了儿时的片段记忆。
七十年代中期的那个秋日,我挎起母亲精心缝制的蓝书包,在村中简陋的庙堂之中,圆了梦寐以求的上学梦。水泥板支起的桌凳,大槐树下有着裂纹的老钟,从此记下了孩子们无邪的笑声、朗朗的读书声......因为家中日子过的艰辛,母亲处处精打细算,练习本大多是花几分钱买“白窗纸”切割后,用针线装订而成,并要求姐姐和我用完正面后再用反面。憨厚朴实的姐姐长我三岁,事情处处做得好,没想到竟让不谙世事的弟弟心生妒意。苦心孤诣的我,一次终于发现了姐姐无意在本子反面漏下的半页空白,便忙不迭向母亲告了一状,害得姐姐委屈的哭了一场......长大后偶尔梦中忆起此事,还有一种排解不开的负罪感。
还记得家中老屋与县医药公司比邻,后院内有两棵硕大的香椿树。每到叶片肥厚之时,奶奶就催我爬上墙头掰椿叶。一次我无意中有了一个“大发现”:在另一面墙角,堆放着数不清的硬面废账本,唯一的用途,就是职工随手撕来当手纸。我开始有些不平和眼热,犹豫再三后,当天夜里翻墙而过。当小手刚刚触到有些腐烂的账本时,恰巧一女职工打此经过,窘得我脑袋一片空白,忘了此行目的,急急从公司前门跑出,真像一只逃脱罗网的麻雀。回家后,当然遭到了正直善良的奶奶的数落。谁想到第二天,后院内多了厚厚一沓账本。我猜测,准是那位善解人意的女职工所为......这件事,使我深深懂得了做人的基本准则,同时养成了爱惜纸张的习惯。
岁月转换到物质颇丰的今日,我爱惜纸张的积习却丝毫未改。看到大叠大叠雪白的纸张,经打印机吞吐后,变成了劣文废稿;看到没完没了新出的“专著”,转眼就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境地;看到大小“文山”,虽遭非议却越堆越高;心中实在为纸张,也为其它感到心痛。一位朋友戏言:你这纯粹是无病呻吟,现在是刺激消费的年代,要都像你惜纸如金,造纸厂、印刷厂里还不都成了下岗职工,到时候跟你要饭去?我不觉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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