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书评)简朴生活——梭罗《瓦尔登湖》赏析

简朴生活
——梭罗《瓦尔登湖》赏析
□ 作者杨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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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选读:
●文明可以创造宫殿,却不能创造贵族和国王。要是文明人的理想还比不上野蛮人,要是他一生的大部分时光都浪费在追求这些庸俗的生活必需品和舒适的生活上,那他即使拥有比野蛮人更舒适的住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更爱看见岩石呆在它原来的地方。底比斯城的宏大是一种粗俗的宏大。更为合乎情理的倒是环绕老实人田园的一平方杆石墙......至于说到金字塔,原本没什么值得啧啧称奇的,令人称奇的倒是有那么多人,如此屈辱之极,耗尽了一生的心血,为了替某个笨笨的野心家筑就坟墓。
●有一千人在伐这罪恶的枝桠,却只有一人在猛砍着罪恶之根。或许正是那人,他为贫困者捐赠了最多的时间和金钱.....正是这些道貌岸然的奴隶主,捐出奴隶生产的十分之一的盈利,去为另外的奴隶买得一个星期的自由。
●不要雇一个为钱而替你工作的人。
●城市是一个几百万人一起孤独地生活的地方。
●大多数人在安静的绝望中生活,当他们进入坟墓时,他们的歌还没有唱出来。
●我一直在想,不是人在放牧牲畜,而是牲畜在放牧人......人类不仅要为他躯体之内的兽性工作,而且作为一个象征,他还得为自己身外的牲畜工作。
●人类已成了他们的工具的工具。
●一个阶级的奢华全有赖于另一个阶级的贫困来得以维持。
●等到我们迷失了,我们才会开始了解自己。
●我不需要爱,我不需要金钱,我也不需要名誉,我需要真理。我坐在餐桌前,面对着丰盛的饭菜,充足的美酒,完美的服务,但是没有真诚和真理。这样,当我离开这张简陋的餐桌时,我还是很饥饿。这种接待像冰一样冷酷。
读书手札:
读《瓦尔登湖》,我刚好有戴欢的译本。这是一本既超然宁静,又惊世骇俗的书。它把清凉的湖水洒向你,又拿猛烈的思想焚烧你。它的眸子里流露出蔚蓝色的柔波,但骨子里却云集着反抗的暴雪。它不似暮鼓城钟般隐喻大道,而似醍醐灌顶般推醒春梦。作者梭罗仅凭一句耳语般的呢喃——“简朴生活是门学问”,就足以暗淡现代文明的繁华与璀璨。
合上书,我情不自禁——远远望见170年前的美国,28岁的梭罗身材清瘦、衣衫泛白,背影孤单,他独自迈进森林,在瓦尔登湖畔亲建木屋,离群索居。
亚里士多德说过: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可在当时人的眼中,梭罗不过是一个偏执怪异的人、只配得到漠视和贬斥的人。直到世纪之交,直到他墓地的青草数十载绿了又黄,梭罗终于被奉为“精神圣徒”、“美国的先知”。他的简朴生活被意识到是一场精神运动,被称为“梭罗的拯救”。后来,托尔斯泰、圣雄甘地、马丁·路德·金等人深受其影响。
张爱玲亦爱梭罗,惊叹于他的文笔:“就好像我们中国古时的文人画家一样……随手画来,便有一种扫清俗气的风度。” 甚至诗人海子,曾写过一首《梭罗这人有脑子》的诗:灯火的屋中/梭罗的盔/一卷荷马/梭罗这人有脑子/以雪代马/渡我过水......海子离开人世时,身上带的四本书中,就有《瓦尔登湖》。
我在想,这本书的存在对世界意味着什么?如果梭罗仅仅记录了山野生活的静美,那就失去了百分之八十的意义。他的隐居是对人类未来之路的暗示。被称为“地球之眼”的瓦尔登湖是他的利器,用来反抗敌人,唤醒迷醉的世人。而那个敌人,正是19世纪的美国——工商业迅猛发展,拜金主义普遍,人们心灵浮躁并最终异化为物的俘虏。作为精神圣徒,梭罗写道:“我不喜欢在这个浮华、焦躁、紧张、喧闹、无聊的19世纪生活,我宁可站着或坐着思考,让时光流过我的身边”。
审视人类文明,审判人类对物质的穷奢极欲,才是《瓦尔登湖》真正的意图。所以,一本看似异常安静的书,却隐藏着极为敏锐的、先知的思想,读来令人矛盾、痛苦、心神激荡。我强烈感受到梭罗粗糙的大手伸向我的双手,想要握住它们,成为并肩而行的灵魂战车。
不过,作为忠诚的读者,在肯定他主流思想的前提下,我还是要鸡蛋里挑骨头,与这位150多年前长眠于地下的超验主义者争论一番。那就是——他忽略了家庭利益。梭罗本人初恋艾伦失败以后,最终没有踏入婚姻的殿堂,孤独终老。所以,在书里似乎有些单纯的想法。比如,他认为每年只工作六周就可以糊口,还嘲笑那些终日劳动的人,这样完全没有考虑家人的医疗教育费用;谈到门锁,他以既不闩门又不闩窗为荣,完全没有想到妇女儿童的安全问题;关于窗帘,他标榜自己只用太阳和月亮当窗帘,在他的“巨屋乌托邦”里面,也完全没有卧室的位置,如此没有隐私观念是不现实的;他还确信,“假设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简朴,那么偷窃、抢劫之事便不会发生。”并以荷马诗为证:“当世人需要的仅是山毛榉做的碗碟时,这个世界将不再有战争。”读到此,我真的怀疑这位伟大的梭罗对人性知之甚少。很想对他说:简朴固然是一剂良药,却也并非包治百病,人性里不仅有物欲,还会有爱欲、色欲、占有欲、权力欲。后几者导致战争、抢劫、杀人的可能性更大。据说当代有一种治疗精神疾病的手段,即切开病者大脑取出可能导致欲望的部分。也许只有人类都做了这种手术,才会只需要山毛榉的碗碟。
还有,不知是否与译者的准确度有关,梭罗在书中倡导:“要象圣人那样去养育贫困,就像种植花园中的芳草……”对“养育贫困”,笔者不敢苟同,简朴生活值得追寻,但贫困绝不可以。贫困是残暴和罪恶的,它同样是人类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