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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的随笔 |
发表在《岁月·小读者》2002年6期
我坐在她的后排,看到她像太阳一样光明灿烂,心里十分地失落。六岁的我看到她那么得宠,而且就在眼前又活灵活现,我想每一位明白事理的人看到我当时的眼神都会明白其中的分量,我那时就想,她为什么会那样漂亮?为什么别人都喜欢漂亮?为什么漂亮和不漂亮人们对待起来会是两种态度?思考有时就是一种折磨,无穷无尽的思考其实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好在那一次的路程不长,四十里没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我结束了旅程却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从此有一种叫负荷的东西在我心里苏醒,似乎从来没有入眠过。
文章写到这里请朋友们帮我记住一个词:嫉妒。
还有一次,也是我六七岁时发生的事,星期日我和妈妈一起上街,开始我们是一起走,我是妈妈的长女,妈妈视我为掌上明珠,她一刻不离地扯着我的手,我们乐陶陶从这家商店逛到那家商店。后来妈妈遇到一位老朋友,她们久别相逢话语多得像天上的星星。妈妈的手这时拉着的就再也不是我的手,而是那位许久没见面的女友的手。
她们手扯手在前面走,渐渐地把我忘在了后面,这时我就想,妈妈原来不只属于我,她还属于那些我不曾知道的人;妈妈原来没把她的爱全部给我,她还有一半给别人留着。倾刻间我好像查看了原本很可爱的小白免的洞穴,里面的逼仄和拥挤一目了然,也令我怅然若失,我不甘心被剥夺决定反击,我的办法是我站下不走了,让她们走,让她们快快乐乐地走,我想等她们发现我丢失了看她们怎么办?
而妈妈不知道这些,她依旧进行着她的快乐,她依旧把她的快乐变成我的失落在前方无所顾忌地前行着,终于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她和她的女友像一双蝴蝶飞往天边不见了。
我失去妈妈了,妈妈不要我了,我这才觉得大事不好了,我很后悔当时不如跟在妈妈的后面,那样我只失去一半的妈妈,而现在失去的却是整个的妈妈,更糟糕的是没有了妈妈周围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陌生起来,混乱起来,辨不清方向起来。我慌了神,胡乱地对着人群对着天空哇哇地大哭,我吓得满头满身是汗,我向前来询问的人们复述着我失去了妈妈,复述着妈妈的名字,复述着家庭的住址,一切都在我的惊吓中没有章法地复述着。
聪明的朋友们看到这一定会说,这是报复的结果。那就请再帮我记住一个词吧,报复。
时间飞速向前,白云苍狗白驹过隙,一转眼我儿子的年龄都超过我那时年岁的三倍,儿子面临高考时,忽而发现学籍被学校放丢了,我非常焦急,因为如果找不到就只有补学籍,而那样事情就麻烦得不好述说,我一肚子怨气和委屈,决定找学校说理,从教委出来一路低头想心事,不觉间把路边一个醉酒人的手机撞掉在地上,那手机十分的不结实,掉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醉酒人却坦然,看着我一动不动,我慌忙捡起来,一看还是个不错的手机,真是屋漏偏赶连夜雨,我忙向他倒歉,表示愿意为他修复。
没等醉酒人回答,有一个人走上来,从我手里抢过手机,说,赔,赔,不赔不行。又递给醉酒人说,看看坏得重不重。醉酒人把手机安好试了一下,银屏上出现了汉字,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不料那个人却提醒醉酒人说,看这没用,看能不能通话。
我顿时明白,这个清醒的人的用意是不在于手机坏没坏,而是在于让我赔个新的。结果的逆转让我终生不能忘记,醉酒人没去检查他的手机,而是摆手让我离去,接着他迅速抱住他的同伴,用不好使的舌头向我传递着快走的信息,我顾不了许多,速速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事后我对同事们讲起了这事,他们告诉我,那是两个骗子。可我却认为他们不是骗子。是骗子为什么会有善心?是骗子应该把行骗进行到底。如果这还不是依据那我只能再说两个字:感动。是我的诚恳与诚意感动了醉酒人。
感动的成分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只是比重大小不同,智者恶者好人坏人,品格高尚或低下的人都有,这就是人性深处美的东西还没有泯灭,这就是人类共同的美不胜收的心灵底线。于是还得劳驾读者朋友们帮我记住感动无处不在。
人类情感发展到今天,已经十分全面了。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嫉妒,愤恨,报复,埋怨等等等等,当好的一面出现在我们和周围人身上时,我们当然知道保护、发扬和珍惜。而不好的对人类发展没有帮助的一面若出现,我们也不能回避、鄙视和抛弃,这就涉及到另一个词,转换。
转换实际就是作家的任务,换句话说,写作就是把不健康的东西转换成对人类有益的东西,把他人的感受转换成自己的感受,把世界上濒临灭绝的情感转换成有生命的情感,使其久远的拉近,龌龊的推远、埋葬或说消蚀。
小时候那个光明灿烂女孩的出现是向人类展示着美好;小时候妈妈对女友的亲切实际是交流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爱;醉酒人的无私是说人间有温暖和呵护。读者朋友们去细心体会吧,大千世界有许多我们还没领略的真谛,但是它与你邂逅的方式不尽相同,它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负面的,还可能是旁逸斜出的。
可是不管它怎样,不管它如何改头换面,千头万绪,变化无常,你都别忘了转换,都别忘了留最后的温暖来化解你内心的冰结,都别忘了巧妙地直逼它本来的面目,这就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希望,也是我对自己的希望,更是人类规范我必须恪守的创作热情与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