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走了已经4年了,姥姥走的那天傍晚,是俺陪着娘来到江岸区车站街星光养老所,亲眼看着娘握着姥姥青筋暴露的手,眼睁睁地瞅着她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娘握着姥姥渐渐转凉的手,对也站在一旁的护理刘阿姨说:“凉了,走了!”便低头抹起了眼泪,刘阿姨拿则着一个制作粗糙的粗瓷碗向门口走去,然后是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俺后来才知道:人死了是要摔件东东的。
看官从《我的母亲》一文中可能已经注意到:姥姥是外公的二房(旧社会有钱人家很普遍的玩艺),通俗地说就是妾;懂点中国历史风俗的同志都知道:妾在封建大家庭中是没有什么地位的,通常只是主人生儿育女和享乐的工具,加之姥姥大字不识,没有文化,因而一生没有改变为人做牛做马的命运,可以这样说:姥姥的身世就是旧中国小城镇家庭妇女的一个缩影!
由于姥姥的弱势,连带她的亲生儿女(俺的母亲和舅舅)也在家庭中备受歧视,姐弟二个就象荒地上的野草,自生自灭地顽强地生长起来,并先后在新中国建立后百废待兴的机遇中靠自已的努力走出襄樊这个小城,在武汉和北京找到了自已的事业天地!再反观那些当初的嫡系,多年后依然住在哪个不起眼的城市,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
母亲生了姐姐后,姥姥被从襄樊接了出来(此时外公已去世),出来后就再没回去;然后就是武汉——北京,北京——武汉,不是外孙(俺和姐姐)就是内孙(表弟表妹),直到四个孙娃子都大成人,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健硕,俺后来自学心理学时才知道:心身简单也是保持健康,容颜不老的秘诀之一!
姥姥从五十年代就进入大城市,几十年过去了,身上存在的毛病却基本没改;原来就听俺娘说,在襄樊时,年轻的姥姥总是禁不住别人几句好话和央求,总是偷偷将自家米店的大米装在袋子里送人,您想啊,她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怎能不使商人出身的外公深恶痛绝,故每每发现就是一顿好打,然而时间一长,再次面对别人的好话和央求,她又旧病复发,又是偷偷摸摸的装米、散财、被发现、再次被痛打!
来武汉后,尽管大米已是紧俏的战备物资,每人每月得定量供应(凭粮票和购粮证到指定国营粮店购买,否则根本不可能在城市存活),每家每天量米做饭时都得再三斟酌,但姥姥乐施好善的脾性丝毫未改;那时候大人白天上班,晚上学习,于是买菜做饭的任务早早地就落在俺们孩子身上;记得那次俺揭开盖在瓦瓮(泥土烧制,上有刻痕,很像出土的半坡文物,约10斤的容量)上的搪瓷盘,正准备舀米时,就发现这坛坛里的米怎么就比昨天盖上时少了那么多?哪时候看反特的电影和小说也特多,于是也不声张,只是在坛坛口子那压上一张极细小的纸条,只要不知情的掀起盖在瓮口的搪瓷盘,纸条就会无声的滑落下来,结果就不言自明——肯定是有人动过!几天观察下来,结果就有那么一天,在姥姥频频回头张望,左顾右盼良久,认为的确万无一失后掀开盘子准备动手时,被俺抓了现行!呵呵,想起来就有少年英雄刘文学抓偷海椒地主的豪情,当然,这个“贼”不是地主,而是俺的姥姥,目的物也不是海椒,而是保贵的大米!
俺总想:如果姥姥手上有一定的权限,如果她有幸投胎为一个公务员而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家庭妇女,也许就是一个为他人利益敢于牺牲自已利益的女吴天祥,也许会成为一个新时代的道德楷模,一定是的!国庆中秋之时,谨以此文送给一个平凡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