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士柳白猿》中的箭与禅：游侠宋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文/田金双

武侠电影《箭士柳白猿》很容易让人想起《史记》中的《刺客列传》。甚至，与其他武侠片相比，这部影影片堪称最具“唐传奇”色彩的武侠片。

此番，宋洋塑造的箭士柳白猿，是一个具有平民气质的刺客。 这个非典型刺客，身上不乏自我人格缺陷和精神创伤，却又肩负着解决江湖纷争的重任。从某种意义上说，游走在军阀混战民国时期的柳白猿既是逝去武林“秩序”的化身，也注定是一个悲剧英雄。

柳白猿这个特立独行的江湖人物，让我联想起中国墨家文化和中国侠客史上另一个大名鼎鼎的游侠——郭解。只可惜，侠以武乱忌，自汉以降，游侠郭解遭汉武帝诛杀之后，中国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游侠已然消失。

不过，在影像世界中，中国侠文化并非步入偶像的黄昏，反倒日渐鼎盛，进入黄金时代。且不说千古文人侠客梦，且不说金庸古龙梁羽生卧龙生的武侠世界，纵观近来年的武侠人物，李安的李慕白如是，徐皓峰的柳白猿亦如是。

和《师父》类似，改编自徐皓峰短篇小说《柳白猿别传》的《箭士柳白猿》依然是徐浩峰的私人品味。可以说，影片中文戏和武戏同样精彩，配乐古色古香，台词禅意十足，影片节奏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俨然中国传统泼墨山水画。而在这个极具传奇色彩的《箭士柳白猿》中，一个柳白猿，牵动整个武林江湖，或者说牵动整个军阀混战的大时代。

诸子有百家，侠义有江湖。鬼谷子有云“不成疯，便成魔，诈疯魔”，柳白猿出场始于多年前姐姐被地主恶霸强暴，姐姐被辱的巨大阴影在双喜（宋洋饰）内心挥之不去。因此，这个无能的年轻人对自己极度厌恶，甚至几乎疯掉。幸好寺庙的老僧用一个纸人代之出家，告诉这个“挂名和尚”翻出这道墙，就不再是自己。

老僧话音未落，双喜身形伶俐地跳出高墙，失魂落魂地逃走了。不得不说，这一刻，宋洋演活了大悲大喜失魂落魄的双喜。从此，江湖少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年轻人，多了一个箭术高超的武林仲裁人柳白猿。而就是这个柳白猿无意间陷入一场军阀混战背后的江湖纷争，最终造就武林中的一代传奇。

细细拈指，柳白猿横空出世，不仅仅诞生一个侠客，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人”的成长史。老者教授柳白猿箭术时郑重告之说：“保持住最初的心，才不会走偏”，此语不乏禅意，和佛家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不谋而合。

而后，柳白猿学武过程中，那个类似隐士的老者更是告诫他说：“你能削好这个剑竿，就能主持公道”、 “对上圆你是直的。对着鼻子你是歪的，这是箭术之道，一日不可缺。”谨记师父之语，在行走江湖的日子里，柳白猿纵便是喝得酩酊大醉倒在混血美女二冬的床上也不忘保持自己的警觉，惊醒之后瞬间跃到床下。面对二冬“怎么在这儿“的笑问，柳白猿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习惯！”

你知道柳白猿意识到混血美女二冬设计圈套利用自己时，他是怎么说的么？他说：“我不喜欢交换”，而后话锋一转：“但可以帮忙。”

如果说二冬企图心明显的话，名伶月牙红则是柳白猿动情的第一个女子。为了维持武林公道卧底水果店时，柳白猿目睹月牙红的窘迫和感伤，他想起了自己失踪的姐姐。而月牙红历经红尘后那句“你娶了我吧，十五个苹果不能再少了”，更是让他无力自拔。然后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陷入更大的迷局。

最终，他选择了“闭关”。这时，他心中的隐痛再次发作，他想起了姐姐，他想起了师父那句“保持住最初的心，才不会走偏”，他想起了师父那句“箭要射出走，也要射回来”，至此，柳白猿恍然大悟目光平静地对自己说：“箭一射出，就不能回，但人可以，几乎忘了我还有家乡！”

从心理层面和精神分析上解析，那个叫双喜的年轻人纵便成为江湖上传说中的柳白猿，姐姐被辱自己无力反抗多年来一直是柳白猿内心的伤口。可以说，柳白猿内心之痛远比行走江湖刀尖上舔血更可怕得多。换言之，不管是双喜的消失还是柳白猿的出现，都是一种另类逃避。而当柳白猿回到家乡姐姐当初被辱之处向仇人射出剑的那一刻，柳白猿身上的仇恨开始上升，当柳白猿轻轻放开弓箭那一刻，柳白猿内心的爱恨已然放开。

纵便爱恨种种，柳白猿最终还是选择了释然。这一刻，在内心深处，他静静地对自己说：“也许姐姐从未存在过，她是让我看清内心契机，佛菩萨的点化。姐姐，保重！”此时，早已嫁人相夫教子的姐姐静静地蹲在河边洗着衣裳。一切，随着时间飘逝，渐去渐远。

至此，明心见性，柳白猿始以成为一代宗师。

身为柳白猿的扮演者，从《神雕侠侣》到《师父》再到《箭士柳白猿》，历经多年演艺磨练之后，宋洋的确将柳白猿这个非典型游侠演绎得立体丰满，恰到好处。相比其他冷血杀手，游侠身上兼具侠客风范和人性色彩，这样的人，既信守江湖道义，又可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陷身险局。所以，影片结尾那一刻，柳白猿和匡一民（于承惠 饰）生死对决之后险胜，匡一民转身而走，月牙红低声说“你可以杀了他，为什么不杀了他，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一直跟着他”，柳白猿望着远方，沉默不语。至此，置身红尘，柳白猿已然放下。

纵观《箭士柳白猿》中的箭与禅，宋洋的确演活了箭士柳白猿，中国游侠文化再次复活。由是观之，箭术也好，演技也罢，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佛语禅意，此中真意，委实不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