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到位的尴尬

                                  李聊聊

　　他觉得他的人生都沉沦进梦里了。下班后的菜市场，他习惯了争争讲讲，挑拣小菜的手势如果放在十年前，连自己都要笑喷的。最新进的科学论调说，如果男人过于沉溺下厨，荷尔蒙锐减的趋势不会慢于如今暴跌的股价。他看了摇摇头，嘴角一撇，带出一缕妇人般的讪笑，过后又一头扎进厨房，挥铲掌勺，忙得不亦乐乎。儿子拍着巴掌在他身后跳，一边吐咽着口水，一边虎头虎脑地在他的围裙上乱蹭。

    晚饭后必定看一两集肥皂剧，最近他成了《男人帮》的拥趸，孙红雷带着一脸吊诡悬疑的坏笑，引得一帮小妞芳心乱颤。接连看了几天，竟燃起了他的雄心。人事部新来的文艺女青年，不止一次地说他是孙红雷第二，喜得他肿成一条缝的小眼睛宝光直窜。怯怯地嗫嚅着问：“没骗我？”这句提问往往都在女文青走了数步后发出，鬼知道人家听没听见。却有一次，女文青头也不回地做了个V字手势，这在中国是一种烂俗的摆拍手势，象征着心情愉悦。他捂着自己扑通扑通敲小鼓的心肝，学着女文青做了一个猛而有力的V字手势，嘻皮笑脸地摁向脑门。

    《男人帮》第二集未完时，便听到他的鼾声，一头歪到妻子风平浪静的前胸。妻子却瞅也不瞅，随手搭在他身上一条旧毯子。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的世界里，也上演着一部桥段滥俗的肥皂剧：一家肮脏的小旅馆里，他和女文青坐在床的两端。她不吭声，脸色沉着。不到三分钟前，她还鹊跃着拉着他的手数斗。分水岭就是他脱下皮鞋的一瞬。一股强过杀虫剂的味道撕扯起她的鼻膜，粉碎了她对他的幻想。她皱眉，请他先去洗脚，缺少卫浴条件的小旅馆，让这一基本要求基本成空。没有过多的铺垫和起承转合，她拿起自己高仿的爱马仕狼狈奔出旅馆。

　　一次失败的约会可以导向自我认知的愈加清晰化，但他没有，他想的更多的是庆幸。如果从此逾越轨道，就要打扮得异常光鲜，喷香水，关注奢侈品信息，寻找和女文青的共同话题。这对于渴望一步到位的中年庸男来说，简直是种折磨。如果艳遇需要付出如此大的精力，他倒宁愿选择下厨。在他的人生天平上，孰轻孰重自己拎得清。肥皂剧里的剧情都潇洒而精彩，头尾俱在，可他的呢？掐头去尾后只剩下一段尴尬的记忆，就像女文青的那个烂俗的摆拍手势，不光代表喜悦，也代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