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帐单

情有距离

                      （一）

   眯左眼，睁右眼，三点一线，食指后勾，砰！子弹射对瞄准的位置。砸蛇砸七寸，于打猎而言我是有丰富的经验的。这一步我不怕。即使怕，到时办法慢慢想。关键是前面的两步，将老猴的手扶拖拉机炸掉，将老猴的身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且要让他心服口服。

    提到老猴就提到画眉。画眉那时留两根短辫，像鹿茸。嫁过来的当晚，画眉在洞房像小鹿在草坪上乱跑，掀得空气焦躁不安。我急中生智，紧紧抓住那鹿茸，三下五除二便将她制服了。细细掂量，画眉该是我有史以来捕获的最可口的猎物。

    操他妈老猴！操他十八代祖宗不过分，铲他十八大嘴巴便宜他！跟大伙亮亮丑，十户有十户要炸他老猴的机子，十人有十人站出来要铲他老猴的屁股。操！

    画眉也不对，为何人家帮你耙田你就把身子给了人家，不是贱是什么？饿有千千种，怎能这么饿？这样想也不对，叔在信中说，他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两人扭打过，可画眉抗不过，后来有重物摔到床上的声音，再后来是女人的哭泣。说明画眉反抗过，可画眉抗不过，给了人家身子。给了一次不算少，为何以后又还给，为何不准备一把剪刀捅了他，剪了他家伙？画眉也不对！叔也是，为何见死不救学聋哑？也不是，嫂把叔夹得骨干柴了。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夹着，过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也不能怪叔嫂，谁让叔娶老猴的大姐作老婆。叔侄老早分家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书上是这么说的，准着。操，都怪老猴王八蛋！

    画眉家也不对。嫁个女儿喊价九千八，像上市买卖。明知道我只有八千块，作岳父的就不会让让，死挣面子。把女婿逼上梁山，借了老猴一千八。老猴当面不索债，背后讲给这人讲那人，好象他老猴一手为你女婿操办了婚事，好象你女儿的老公没本事娶走你女儿。这回好了，你女婿出门打工攒钱还人家，人家在家里玩了你女儿，你作岳父的就脸上有光了！

    出门打工的前夜，画眉激得我酣战淋漓。凌晨，两人泥水样软在席上。画眉说你去多久才回来？我说挣了钱就回来。画眉说我怕。我说白天干活早回来晚上关门早睡觉怕什么？画眉说如果有人强行进来怎么办？我笑说天塌下来也不会有的。我不知道这之前，画眉挑水时老猴拍过她屁股，画眉收玉米时老猴抓了她胸前的山头。可画眉不敢说，我也不知道。若早知道我不会出远门，出远门也要教画眉几着防意外。我把老猴看错了。

    我借了老猴一千八，老猴还一个劲地感激。因为我救过老猴，要不老猴早被别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会等到我工程结帐后才回去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知恩不报非君子，老猴爽爽快快借给我一千八，借了一千八却心安理得地借了我的女人，老猴是不是君子？朋友妻不可欺，老猴还顾不顾朋友？

    太阳滚到了山顶。还不能收工。我还得一凿一凿将石块凿平，然后抬去砌河坝。要不工程不能如期完成，结不了帐不说，还耽误了回去过春节。回去了口袋干瘪瘪的笑起来也不见得好看，再美的春节也不见得好过。我用劲抡着锤子，石屑飞溅，汗水飞溅。若老猴现在在旁边，给他两锤便宜他，凿他十洞还算少。

老猴不够哥们。人家在外面喝稀粥干硬活，一心挣钱还他债，他却背地里干了人家的老婆，炸他机子没话说，炸他尿包也在理。你大姐嫁给人家的叔，扯来大小也是亲。操！你老猴既然把我当猴耍，我为何要将你老猴当人看？  

那一千八干脆也不还了？我救你一命抵得一万八。你老猴能无情，我二狗就能无义。一千八不多，好歹也随便够我一年的开支。你老猴看扁我就等于看扁我的血汗钱。你老猴的一千八值到哪里去，说不准是贩卖钢材得的，或者帮偷运了村上的耕牛，肮脏着。当年是我二狗看走眼，早知道搭钱也懒得借。这一千八还是如数还给他，免得污了我的手。不还也不行，别人会说我二狗没一千八，私下让老婆卖身顶替。这黑锅不能背。

    画眉现在怎样啦？那眼睛还像我出门时水灵不，那脸蛋儿还像我出门时红润不？哼，一定是被老猴这条饿狼全毁了！毁了，画眉为何不投河上吊，留个贞洁的好名声？该写封信讲讲她，可她不识字。该写封信讲讲老猴。没用。老猴也不识字。不识字的人是猪。一头母猪和一头公猪在一起，还能干出什么事？不识字的老猴，为何会开手扶拖拉机？落下悬崖去吧！不，还是等我回去装炸药，到时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痛快。

    下午两点，凿子抓不稳了，锤子提不动了，该收工了。先给肚子弄点吃的。画眉在家也一个人开饭吗？或者老猴也来？老猴来不会没有理由。我二狗借老猴的钱，老猴向画眉问钱。老猴耙我二狗的田，让画眉煮饭招待。理由多着。老猴除了吃饭还吃什么呢？他一定紧紧地抓住了那鹿茸，一口一口地吃，从上面往下吃，吃得画眉先是一跳一跳，然后大病呻吟，然后云里雾里，然后做了一场梦，然后老猴软在上面，然后老猴咬着画眉的耳朵说下次还要听话一点，然后老猴穿好裤子梳好毛发走出去呸地在门口吐了一口满是煤油味的浓痰，然后……操你娘老猴，你等着我收拾你机子，再给你大腿放几刀！

    不能往他脖子一刀抹？不能。对老猴这种人，一刀子解决了，他得到的好处太多，杀人偿命，跟这么个东西去死划不来。在他大腿上弄几刀，让他难受，让他觉得搞了人家的女人不会有好滋味，让他觉得我二狗的厉害，有气也只能尿破膀胱湿裤腿。

    当然，这事不能让画眉在场。在场也可以，杀猴给鸡看。但画眉在场不能说话，不能劝，不能挡，要不我二狗下不了手。也许下得了，大不了红刀子出后一个人到鬼儿谷去，得猎物，烧着吃，不得，饿着睡。

    又该出工了。卖苦力的活。卖不了苦力就换不了钱。多卖苦力也有好处，晚上呆床上少些胡思乱想。

    老猴一而再再而三玩了人家的女人，老猴的老婆为何睁一眼闭一眼，不发作？这还是什么老婆？干脆，找个机会，将他老婆也剥一回。你老猴猴得出，我二狗狗得来。这样做人家会把我怎么看？不行，只能炸他机子，再揍他几刀。

    若老猴翻脸和我干起来？老猴不会将我二狗放眼里。若放，他就不会理直气壮地理直了画眉。哼，都是四两命，谁怕谁？反正我二狗事后决定去鬼儿谷。到了鬼儿谷，你神仙也别想找，有狼群老虎狮子等一帮警卫，怕个鸟！真干，我就给你一刀折，顺顺畅畅，便宜你了，老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