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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对自己的描述是:以说相声出名,以文化人自居,以耍笔杆为美。
我曾经对自己的描述是:相声艺人、专栏作家、曲艺研究者、资深IT人。
我最早对自己的描述,也是现在网上最容易被搜到的却是:徐德亮,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相声艺人、曲艺研究家。与郭德纲共创京城相声第一品牌“德云社”。被誉为曲艺界极传统与极现代结合的另类,“新文哏”相声的代表人物。做过编辑,做过记者,做过策划,做过演员,做过编导,做过特约撰稿人,做过自由职业者,搞过科研,写过小说,出过书,混迹于IT行业。
可见,越早的时候,我越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只想把自己的吹得很牛——换句话说,越是才刚有点儿小名儿的时候,越是想给自己加上所有能加上的头衔,去吓唬别人。
但这是在才刚有点儿小名儿的时候,在一点儿小名都没有的时候,比如说,小时候,我可不这样。我从小生在北京,长在南城。熟悉北京的人都知道,北京的南城是较穷较破,但生活气息浓重,而且是“北京味儿”最浓的一片地方。在这里,我本来应该变成一个十足的胡同串子才对,但是天生性格有点内向,让我从小到大,都只在心里过当胡同串子的瘾,而表面上绝对都是好好学习听老师话的好学生。
当好学生有很大的好处,就是能安心学习,少挨打挨骂,还知道上进,能上好大学。只有在我是好学生而不是胡同串子的情况下,才会在高中三年那么玩命——除了学习,放弃一切,包括健康——才最终考上了北大中文系,圆了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在我的脑子里冒出来之后就生根发芽最后变得根深蒂固的梦想。就算是在北京,要从南城考上北大,也绝非易事,我丝毫不掩饰我的自豪。
但是当好学生也有很大的坏处,就是太死板,不知变通,固执,而且少了很多本应很多彩的生活经历——上大学的时候我给自己做过统计,从上初中以来,曾经喜欢过三十多个女同学,但一个都没追到过。事实上我是大四的下半学期才开始的人生第一次恋爱,还是我的那个初恋女友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鬼迷心窍地主动追求的我。
现在回想一下,挺可乐的,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一直以自己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牌为很了不得的优点。大一上半学期,第一次大着胆子约女孩吃饭,很抖机灵地问人家:你对抽烟怎么看呀?在我心里,女孩子应该是很讨厌抽烟的,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展示我不抽烟这个优点。没想到人家说:不反对。不过我很瞧不起为了多活两年而不敢抽烟的人。
咣当一声,那个头发乱蓬蓬穿着校服戴着厚厚的大眼镜的好学生,摔在了地上。
当然,现在我也不觉得抽烟是好事,但每因劳累,一根接一根地抽的时候,不太会想到多抽一根烟少活两分钟这个科学论断。
当好学生的另一个坏处就是,对社会没了解,工作能力和交际能力都太差。我上边列举的那些干过的事,往好了说,是经历丰富;往坏了说,就是干哪行都干不好,只能不停的转行。
学相声我也是好学生,从我七八岁开始学相声开始,一直到前几年,从来都是老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怎么练就怎么练,没有偷懒,也没有发挥,所以说了一二十年——还曾经号称过基本功扎实——基本没什么起色。
但没所谓,因为我一直拿相声当爱好,爱好嘛,就是兴趣,说好说坏,自己高兴就好——从这个思想根源上说,我可是一丝一毫都不“专业”。有一段时间我很排斥别人说我是说相声的,我称我自己是“八角鼓票友”。就算靠相声出了点儿小名儿以后,我也还努力地推销自己其他方面的身份,什么所谓专栏作家、资深IT人等等。
专栏到现在为止写了才不到一年,在IT公司只干过三四年的时间,最高才干到小公司的总监,什么“作家”,什么“资深”,屁,都是胡吹。人在没自信的时候,往往要给自己拉大旗做虎皮。
不过现在,我已经完全放弃了那些头衔,吓唬人是没用的;而且能被你那些头衔、经历吓唬住的人,其实吓唬他也没意义。
现在我依然住在北京南城,不过已经比我出生的地方更南了一些。每天晚上去天桥说相声,过艺人的生活;每天在家看书写文章练书法,过文人的生活;偶尔上上报纸电视被粉丝们小小地崇拜一下,过名人的生活;平时养养猫喝喝茶闻闻鼻烟,过闲人的生活;要不就看看电影逗逗姑娘唱唱歌,过年轻人的生活。
这就是我,这就是我的幸福生活。以说相声出名,以文化人自居,以耍笔杆为美。
过去有和尚问:如何是佛?
有高僧回答:干屎橛。
如果有人问:如何是徐德亮?
我来回答:新鲜猫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