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祛饰
(2013-05-19 22:16:53)| 分类： 日记 |
上个周日一早，爱人醒来，对我问：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我梦见咱姥姥没了。我没当回事，随口说，不可能，真那样的话，早就来电话了。第二天，也就是这个周一，下班回家的半路上，我还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家里座机打了一个电话，半天才有人接，接电话的是舅舅，我想他原本应该是在姥姥家看着她的，怎么在我家。我当时甚至有些生他的气，没有好好照顾姥姥。一问我爸妈，舅舅说他们去超市了。我隐隐觉得不对劲，舅舅的说话的语气也不正常，好像特怕我问他什么，充满推辞的笑容。我又说我们六一回家，到时就能看到他了。舅舅仍是笑，说他明天晚上8点的火车就走了。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说以后去上海再看他。现在我想，舅舅也许当时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吧，他电话里的声音，我永远记得。
随后我拨通了爸爸的手机，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姥姥呢？爸爸支支吾吾地打岔：你妈妈呀？她和我在一起。我有点急了，又问一遍，语气坚定。爸爸仍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发生在姥姥身上的一切。我的双腿还在迈着步子，只是声音再也无法从喉咙里发出来，我捂住嘴，不让爸爸听到我哭的声音，我想如果他不说，我就不再问下去了。他如果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电话的两头，就这样空白着。我以为这电话就这样结束了。爸爸还是说了话：你那边没信号了吗？怎么不说话？我强止住哭腔，说，是信号不好。爸爸还是听出来了：你知道了是吧。爸爸的证实让我没有能力再控制着不声泪俱下，心顿时像被钳住了，跳动不得。就在那一瞬，我感到我的一部分灵魂销亡了，我突然地就老去了。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生个孩子，现在就生，他的生命里将有姥姥的生命。我没看到姥姥最后的样子，她最后变成什么样儿了啊。她只存在于我的回忆里，永远是微笑着看着我：是小飞呀，你回来啦……
爸爸告诉我，姥姥是5月7日那一天早上走的，走的时候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她离开的时候，一定没有任何痛苦。只是这之前，由于久不能活动，身上长出多处褥疮，常常喊痛。让我表哥从上海寄来的特效药膏，还没来得及用上，人就已经走了。后来妈妈接过电话，接着跟我解释，没即时通知我，是因为没想到姥姥走得这么突然，从她的身体情况判断，应该还能坚持几个月的。知道的时候，姥姥就已经不在了，又怕影响我工作，即使再赶回来，也看不到她了。于是在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姥姥走的第7天了。我怎么能怪我的爸妈呢，他们全部是出于对我的考虑。我只能怪我自己，五一放假的时候，为什么就不回家看看姥姥呢，明知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最后一次看她，还是清明节的假期，一个月之前了。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作用呢，除了让自己更加没完没了地哭。
我在跟妈妈说完电话之前，不想让他们担心我，不再哭了，挂了电话。旋又复始。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不知道除了哭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再为姥姥做些什么。我明知她早晚会在某一天离开我，我明知她已经算是高寿且有一个安逸的晚年，我明知她的离去是一种解脱，我其实早就开始想学会接受我的明知，只是没那么豁达洒脱。
当天回到家，爱人得知此事，安慰我许久，随后找出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让我念给姥姥。当天，我用了两个小时诵读这部度脱亡灵的经书，从头到尾，最后回向给姥姥，我的心才有了些许的平复。可晚上入睡前，我无论如何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从小到大都和姥姥在一起的片段，这个伟大坚强的女人，把她的一生都献给了她的家人和子女，她所受的苦是我永远也想像不到的，她的信念和精神，是我永生都达不到的。泪水再一次汇流成河，我想用我的泪水载舟把姥姥送向彼岸的乐土，这就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第二天起来，我发现原来人的眼睛是可以哭成像刚出生7天的小狗的眼睛一样，将将有一条缝，只能看到模糊的东西。也是在这第二天，婆婆告诉我，这部经书要为逝去的亲人连续念上7天。于是我开始了这7天的诵读，不曾有一天的倦怠，直到今天早上的第7天，我已经可以将整部《地藏菩萨本愿经》熟练地念给姥姥听。我也相信，她已经往生了净土，没有经历再次的痛苦，她今生本就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善事，积了足够多的善因。
这七天里，除了为姥姥念经，我不如往常，去掉了身上全部的首饰，衣服只穿黑白两色，禁食任何的肉类，没事就默念地藏菩萨的名号给姥姥听。我在为姥姥做这件最后我能为她做的事，我觉得她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因为我一次也没有梦到她，她已经开始“受胜妙乐”或“证涅槃乐”了吧。我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在回想姥姥的时候，任泪水肆意流淌，我希望下次当我再想起她，我会笑着回忆她和我在一起的最快乐的时光，那段岁月，将是我生命中永恒的闪着金色光彩的日子，永不相忘。最后的最后，我真的不想说，可我必须要说，当你还可以跟你的至亲在一起共享时光时，请务必珍惜，否则，你的心口将永久地留下一个永远也无法被修补的黑洞，可以时时折磨你，让你在有生之年，永存遗憾地孤独存活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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