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幻想的五彩人生，在现实面前如同雨后彩虹遇到太阳一样被击碎，现在，大玲在猪场很努力的干活，每天重复的喂料喂水，打扫卫生，不怕脏不怕累，她很珍惜这个工作，因为能够按时拿到工资，虽然不是太多，也算稳定，能解决家里的花费问题，不那么紧巴了。所以她已经很满足了，每天很认真地干活，习惯于平凡辛苦的劳作，希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但就在这时，她又怀孕了，到了冬天的时候，身子已经笨重，有些行动不便。张红和母亲当初都曾劝她早做流产，说一个孩子够领的了，多领一个孩子多负担，再说，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生下来又不能公开领出来，让村里知道了，又要罚一大笔钱。

可是大玲有了上次流产的经验，说什么也不愿再去做手术，并说：“流产和生小孩一样受罪，不如就生下来领着。劝她不听，张红和母亲也不能硬要她流产。只好随她去。现在已经大出怀了，为了多挣点工资为生孩子准备费用，她打算干到快临产的时候。

可是，公司里有人不乐意了，李霞对杨经理说：“张红的妹妹在后面养猪场里干活，出来进去的，人人都看到她怀孕了，这对公司里计划生育工作不利，这里不能成为她躲避计划生育的保护伞，必须让她尽快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对公司都有很坏的影响。”杨锋经理嘟着脸点头说：“嗯，你通知张红，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我跟她说。”

张红来到经理室，站在桌边小心地问道：“杨经理找我？”杨锋靠在他那老板椅靠背上，面带微笑示意她在对面坐下，张红以前从来不敢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有事过来的时候，大多都是站在桌边把事情说完，得到答复后，就走，最多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一下，她从没有正儿八经地跟他面对面地坐着谈话，她觉得那都是跟他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很随便地坐在那个位子上，比如像路平平、李霞、副经理等的圈内人才可以随便坐的位置。

她走过去，坐在椅子的前三分之一处，两手机械地放在两腿上。杨锋这时调整坐姿身体往前倾，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眼睛眯眯笑着，慢条斯理地问张红说：“最近养殖场的情况怎样啊”张红介绍了一下猪场和鸡场的情况，说总体都很好。杨经理不住地点头称是，并鼓励说：“不错。好好干，不仅利用了闲置的场地给公司创造了效益，带动了就业负担了一些工人的工资，还能多劳得。”

张红觉得今天他好像表情有些怪。这时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话锋一转，说：“不过，有人反映你妹妹超生怀孕，这对公司影响不好，万一有人告出去，被抓走强制流产就不好了，我也看到了，已经不太方便了，最好让她暂时避一避，就不要再在场里干了，等以后方便了再说。你让她尽快走吧，免得别人说三道四的，说这里成了躲避计划生育的场所了。”

张红听了，心里尽管不是滋味，答应说：“好，我回去就跟她说，让她尽快离开。”张红回去就把杨经理的话跟大玲说了，她有些不高兴，一会儿又伤心地哭了起来，说：“我打算干到快生的时候再走，现在就让我走，家里又不能回去，这段时间怎么办？住又没地方住，不让干了又拿不到工资了，怎么办？”

张红说：“你现在知道难了，当初让你流产你不愿意，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公司里不可能让你这样待下去。再说了，不过几个月就生了，也不在乎提前这几个月走，总不能干到生的那一天吧？也要先休息休息。小尚不是住在街上他亲戚的空房子吗，你先跟他住着，也能互相照顾，也能把大孩子接来，你们一家先住着。”

大玲还是不停地抹眼泪，没办法，张红只得说：“我给你一些钱，权当你这两年的辛苦费。你以前借的钱我也不要了。”大玲听说给她钱，觉得还不少，才止住眼泪不哭了。张红又说：“当初，不要这个孩子多好？嗯？多一个小孩多添多少负担，以后家也不能回，在城里带个小孩，，也干不了活挣不了钱，躲到何时也得领回家，还得罚一笔钱。”张红说着也有些生气，“如果就一个大孩子多好，在家她奶领着，你们两个在城里，你上班，他推三轮，多少挣点，多好。现在知道难了，哭有什么用。”

于是第二天，小尚骑三轮车来，把大玲接走了。

后来，大玲又生了个男孩。当地风俗，月子里的女人不能进别人家里，认为晦气，房主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月子里他们租了个小旅馆住着，旅馆是属于公共场所，没有这个忌讳。张红抽时间去看过几次，给大人孩子买一些吃的用的。满月之后，又搬回到小尚原来的住的亲戚家的房子。大玲带孩子，小尚推三轮挣钱。农忙了回家打理庄稼。

这天，母亲从家里来看张红母子，小尚带大玲母子二人到张红这儿来玩。张红看到小尚骑一辆新的机动三轮，大玲说：“小尚嫌每天蹬人力三轮太累，屁股上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就找他亲戚办贷款买了一辆机动三轮，这样不仅省力，每天还能多跑几趟，多挣点钱。”张红说：“花这么多钱买机动三轮，能比人力三轮多挣多少钱呢？我看你们也不算算账，挣钱不挣钱，先就铺张大的。”小尚说：“机动三轮总比人力三轮多跑几趟吧？”母亲说：“就算多跑几趟多挣一点钱，那银行利息可要付？贷款不要还？”张红接着说：“你算过没有？得挣多长时间能把本钱挣回来？挣回了本钱，还剩个破三轮车，还值什么钱？也不考虑清楚划算不划算再买。就蹬个人力三轮，每天挣点出力的钱，总比背这一大笔帐好多了。问题是花了这么多本钱，并不能多挣钱。真能多挣好多钱，就不说了。”

大玲无奈地说：“唉，你都不知道，蹬三轮的真是不被人当人看，有好多次，人都不好好给钱，还说：‘要不是可怜你，谁坐你的破三轮。唉！没办法。”几个人来到卧室坐下，电视机开着也没人看，儿子在逗弟弟玩，给他饼干吃，大玲说：“别给他吃，他还不会吃饼干呢。”

母亲说：“像你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靠小尚一个人开三轮挣点钱，只够你们生活的，又办了那么多贷款，啥时能还上？大孩子在家跟他奶奶，眼看就能上学了，这个小的又是超生的，家也不能回，当初都说不叫你要，你不听，你看现在，有家不能回，又不能找活干，躲到啥时是个头？我都替你们愁得慌。”母亲唉声叹气的。

大玲说：“人家超生的小孩，不都是送到娘家让姥姥领？我几次叫你给我领你那儿去，你都不给领。”母亲说：“我给你领？我不给你领！我在家一天到晚家里地里，锅上锅下，还不够我累的？还得给你哥嫂领孩子，小强媳妇也快生孩子了，还不得我领？再给你领一个，别说我领不了，就是能给你领，还不够两个媳妇咬嚼的呢，她们该说了：自己的孙子不操持，倒给闺女领孩子。我这来这儿过两天，还是忙清了才来的。”

大玲说：“我也没十逼你叫你给领。”母亲说：“你十逼让我领，活活逼死我？”几个人不再说话。晚饭后，他们三口子走了，母亲交待小尚说：“既然花了大些钱买的机动三轮，就上劲多干些时候。早些把贷款钱还上。”小尚答应着。

刚开始的时候，小尚很有积极性，把三轮车车斗上用几根木棍搭上架子，买来雨布给车子精心搭好封闭的防雨棚，里面固定好两条长凳，以便顾客乘坐。这样每天起早贪黑地跑车拉活，试图多挣些钱。大玲在家带孩子做饭，想等小孩大一些就把他送到乡下亲戚家，自己还到张红的场里干。

这天小尚在骑着三轮在街上找活，不巧被交警拦住了，小尚霎时头脑发蒙，心想，这要是被弄了去又麻烦了。他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为首的交警说：你看你这车弄得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影响市容！现在正在创建文明城市，跟我们走，到一个地方统一布置三轮车。小尚问怎么统一布置？那头头不耐烦地说：到了不就知道了？于是几个人带着他来到一个地方，小尚看到满院都是三轮车，都在按照统一要求买他们的材料，重新布置。不得已，他又花了好多钱买东西，在现场改装，把原来的棚子拆掉，按照统一要求整饬了一番。同行们边弄边骂：简直是活土匪。有人说，这个场地是他们内部人弄的，想方设法捞钱呗！小尚说：人家嘴大，要咱们怎样还不得怎样？每人又花不少冤枉钱，敢怒不敢言。（《雾锁人生》五十一，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