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烟雨缥缈香花墩
李云胜文/图
香花墩,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不论是在古老合肥城里的凤凰桥巷,还是如今的包公祠,因为和包拯这个名字连在了一起,普通的一处风景也得以流传千古,风靡百世。诗云:念当年铁面冰心,颂清官只有先生。
香花不改旧时墩
合肥这座巢湖岸边的古城,因为水而多了些许的灵动,香花墩就是让水绕着的。墩是当地土话,意思就是小土堆,而香花墩这个土堆却是堆积在河里的,准确说应该是河中的小洲。在小洲上漫步,随便停留在哪一处,池塘的波光就晶莹地闪了过来,冥冥中仿佛来到了江南园林,烟雨缥缈的风味端的受用不浅。
都说盛世修志,而方志之书大多一省一城市,少有林泉美胜。但香花墩是担得起如此殊荣的,早在丙辰年(1916年),孙仲修、陶述彭就共同编修、刊印了《香花墩志》,其中的《香花墩考》对香花墩的来龙去脉有所交代。据说,在此之前,癸卯年(1903年)就有了第一本《香花墩志》,是舒成人李恩绶撰写,可惜只有手稿,尚未刊印。
明朝崇祯时的府志记载,包公的故宅在镇淮楼西凤凰桥巷子里,那里有个读书台,是昔日包拯读书的地方,人们把那里就叫做香花墩。后来,合肥屡遭金兵入侵,可能在那时毁于战火。
现在的香花墩按照《江南通志》的记载,在古庐州城南濠水中。所谓濠水即护城河,当时,河上小洲还没有名称,洲上有一座很小的梵宇。明朝弘治年间(1488—1505),庐州知府宋鉴见小洲环境幽雅,遂将小庙拆除,改建为“包公书院”,并改洲名为“香花墩”,让包公的后裔在此读书。当时的香花墩周围已经是“蒲荷数里,鱼凫上下,长桥径渡,竹树阴翳”,墩内曲桥幽径,亭台小榭,杨柳抚波。
由此得知,在明弘治之前,这里并不叫香花墩。而把此处解释为少年包公读书的地方,更是以讹传讹了。不过,这是一个美好的想象,就像包公的形象在戏剧小说里已经程式化一样,人们总是希望他的灵魂和精神在所有与他有关的地方延续。而在香花墩这么美妙的地方,自从明弘治开始,就注定要和包公联系在一起。
深柳依然读书处
冬季的香花墩,自然没有了春夏时的姹紫嫣红,但杨柳依依,微风吹拂,空气是寒冷的,目光却是暖暖的。只因置身于如此惬意的名胜,遐想故人在流芳亭里轻掩书卷,不由得悠悠做起流连此间的酣梦了。
香花墩经过历代修葺,并改称“包公祠”。清嘉庆六年(1801年),合肥知县左辅重修,始具规模。后来太平军攻打合肥,包公祠也毁于一旦。到了清光绪十年(1884年),李鸿章私人筹措了白银二千八百加以重建,规模依旧,增添了东西两院。传说当祠堂落成之时,李鸿章曾写一匾额,不料中心地位已为乃兄李瀚章捷足先登,挂上“色正芒寒”的横匾。李鸿章只好另写一篇《重修包孝肃公祠记》,刻石立于祠后。
今天我们所看到香花墩包公祠,就是那位李大人重修的,整个祠堂为一个四合院,前后几进院落,左右几道回廊,孝肃公执笏握笔端坐在那里,眉目严竣,无一丝笑痕,真的是铁面包公。真正的包公长的什么样,那时没有照相机、摄影机之类,自然难觅庐山真面目。好在祠堂里有一块石刻包公像,是晚清一位安徽学使,以包拯的画像为范本,请人临摹刻成。而那幅画像据说是包拯在开封府任上,请画家画下的真容。
在享堂的西边有一座临河而建的小亭,名叫“流芳亭”。小亭三面临河而筑,相传是包公幼时读书之后休息玩耍的地方,这当然也是传说。但至今仍然有游人玩累了,依坐在亭内的“美人靠”上,小憩片刻,把卷阅读。
岁时薄酹荐香花
站在香花墩上,望着这位千岁老人,每一个来到此地的人都会有所感触吧!
都知道那口廉泉的故事,传说赃官和不肖子孙喝了这口井的水会头疼、闹肚子的。后来有一个姓臧的人来合肥任知府,他不相信廉泉的井水有这么大能耐,又想显示一下自己为官清正,便从廉泉的井中打了水,喝了一大口。说来还真应验,他立即头疼,越疼越厉害。不久,就悄悄地溜走了,不敢再在合肥为官。
包公祠管理处的傅刘先生向我介绍说,旧时还有清心亭、直道坊,皆取包拯《书郡斋壁》诗意而名。原诗曰:
清心为治本,
直道是身谋;
秀干终成栋,
精钢不作钩;
仓充鼠雀喜,
草尽兔狐愁;
史册有遗训,
无贻来者羞。
这首五言诗在他三十九岁出来做官时写下的,据说是目前保存下来的唯一一首包公的诗作。
世事兴废,古迹多变,但香花墩却越来越人迹频至,游人如织。他们徘徊在庭院间的树荫下,默坐于亭台上的倚栏中,遥想远去的岁月,不管是求学、从商、为官,都不能不有所感触,尤其是手中握有重权的人,都会表现出仰慕之情,因为,从某种程度而言,尊崇包公就是彰显自己的为官清廉。不信,你去读读那些凭吊后留下的文字:
凡吾辈做官,须带几分骨气;
谒先生遗像,如亲三代典型。
——同治二年[1863]庐州府知府唐景皋敬题
一笑河清,乡国旧闻传谏草;
千秋墩在,岁时薄酹荐香花。
——光绪癸未[1883]七月李鸿章敬撰
……
在香花墩采访,恰逢几个外国女孩驻足于“包拯历史文化长廊”,在翻译的讲解下,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金发少女是否可以读懂这位黑老包,我不得而知。但在她们略显严肃的面庞上,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尊敬,一缕迷惘,毕竟刚正不阿的美德是没有国界的,而宋时中国发生的故事多少有点令这几个异国女子不解。
手记
合肥这个地方因为出了个包青天而名扬天下,合肥的百姓也多自豪地称自己是包公的乡亲。和别的地方一样,可能受尽了封建官僚阶层的欺压和剥削,老百姓都盼望着能够遇到像包公那样的青天大老爷,而包公故乡的百姓犹盛。遗憾的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合肥百姓并没有享受到期盼的福荫。那个时代流传着一首民谣:
合肥合肥,
民瘦官肥,
城里衙门,
城外土匪,
家家户户驻军队。
在这样的日子里煎熬,百姓更加仰慕公正无私的包公了。中国的老百姓习惯把造福于他们的人当佛敬,比如关羽,比如马祖。看包公祠里的包公,竟和神像仿佛,络绎不绝的香客跪拜在蒲团上,祷告还愿,焚香礼祭。再看看包拯《家训》碑刻:“后世子孙仕官有脏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莹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大气凛然,比起那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来说,孰轻孰重,不言自明。
有人说包公是担载着道义重量的符号,社会治理,无外乎以法、以德,包公言行正是这两者的结合体,不论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会获得广泛的认同。不光是正统的渠道,《宋史》316卷专设《包拯传》,在他足迹所到之处均建立了祠堂,《河南通志》、《汴京遗迹志》、《山西通志》、《明会典》、《五礼通考》、《江南通志》等对此均有记载。而戏曲小说更是让包公的形象理想化了,他的家乡戏——庐剧,也把《锄美案》、《秦香莲》、《狸猫换太子》等当成了经典剧目,教化的力量远远盖过了正史。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任你帝王将相、达官显贵,最终都是和普通百姓一样化为尘土。但就像一首诗说的那样,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点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我把它理解成精神。因为包公的清廉爱民和铁面无私,所以他的精神会一代代传下来,这样想来,他的故事和传说数量那么多,流播那么广,影响那么深,实为亘古一人。
走出香花墩,我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有朝一日,包公要是不再被推崇就好了,因为那时的民风淳朴善良,那时的官场清正廉明,包拯的精神已经附着在每一个为官为民人的身上,成为一种自觉的修炼。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