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美女教师的一声“唉……”，她开始步入正题，她的声音时而高昂，时而沉落，我像是在学校课堂聆听老师在阅读《荷塘月色》，有月光如流水一般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名曲的韵味。可是她的表情却无比惋惜和痛楚，我的心也跟着她的表情瞬间沉入低谷。

 

原来，从一周前，非的性格突然发生了巨变，从一个活泼开朗热情好学的少年，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以前上课时常做做小动作、和同位说说话，私下里交流感情之类的，现在却是常常发愣，谁也不理不搭。有时人在座位上坐着，脑子早就跑到爪哇国了，问他课堂上讲的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有一次，我让他站着听了一节课，效果也不理想。成绩下滑的很快，这次单元考试，他从前二十名跌到倒数十名里了。我找过他，他什么也不说。我觉得你们家长应该好好跟他谈谈，他好象最近心事很重，目光也变的有些呆滞，是不是应该给他找个心理医生？
 

当非的班主任说出“呆滞”这个词汇的时候，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字眼，在我的概念里，这个形容词是傻子呆子弱智的代名词，用在我家非的身上，我不太乐意接受。

 

我不否认，我像所有的家长一样，有着本能的原始护犊心态，虽说没有天下那些母亲的严重，但潜意识里还是存在的。起码在我的眼里，非不弱智也没有不健康的心理表现，他永远都是我的骄傲，就像我在妈妈心中的地位一样。况且，我始终认为，一个孩子的健康心态，诚实和阳光是第一位的，尽管非目前可能在阳光方面出现了一点偏差，但至少还是品质诚实的孩子。所以，我想给她更正一下。

 

我说，老师，请允许我打断您一下，咱不用“呆滞”，能否换一个更贴切的可以吗？

 

美女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分明撇过一丝不屑，还有点淡淡地不解和嘲弄。坚定地说，不！就是呆滞！而且还是很严重的呆滞！我做了五年教师了，这个我完全能看得出来！您的爱人也是一位老师，您也算得上有文化的人，您的家庭背景，我多少也听说点，您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做家长的竟然一点没有觉察出来？

 

美女的话，让我无语。我不敢再说什么，我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失望和痛惜，不是对非的，是对我的。

 

对！是呆滞！我也仔细思索了，的确就是呆滞！我刚才有点迷糊了，您继续，老师！我压住心里的怒火，继续讨好地表态。

 

非的班主任拿起杯子，轻轻在唇边泯了一口茶水。我迅速起身，夺过她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杯子，转身找到饮水机，又给她添了一滴水，恭恭敬敬地放在她的面前，继续作聆听入迷状。

 

在又一声“唉……”的序曲声中，她重新和我侃侃而谈，和我推心置腹地分析探讨非近期“呆滞”的根源。

 

她说，从儿童心理学来讲。说完这句，突然话锋一转，问我，你看过儿童心理学吗？我想说，看过！

 

可是我想起了刚才她的固执，稍一犹豫，还是抢先说，没！我这人不喜欢看书，一看书我就犯困，我倒是很欣赏您的学识，尤其敬佩您的渊博。

 

其实，对于儿童心理学，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说过，那时候，妈妈很宠溺我们。爸爸说，不懂孩子心理的溺爱是对孩子的一种残害。爸爸经常对妈妈说，教育孩子要抓住孩子的心理，要多学点儿童心理学，掌握他们的心理，走进他们的心理，才能有的放矢，对症下药。

 

因此，在我成长的年代里，接受的就是父母亲灵活运用的儿童心理学的方式。家里书橱里，关于儿童心理的书籍也很多，有了非后，我和妻还专门整理出来，共同研究了很久。

 

当然，此时面对美女专家，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班门弄斧的，谦虚才能使人进步。切记！这是真理！

 

嗯！我也看出来你没学过了，从你的神情里，我早就看出来儿童心理对你还是个盲区，对于一名合格的家长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失败和错误！美女的眼神扫过了我羞红的脸颊，对我严厉地指出。

 

我装出惭愧羞涩状，直了直身子，坐在美女对面，连声应承，对！必须的！是我的重视程度不够。

 

从非的近期反常行为来看，我可以肯定负责地说，非受到过一次突如其来的心理刺激，而且还是很严重的精神刺激！

 

班主任的话，让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我惊恐地望着她，连忙问，老师，您的话……？

 

她的眼睛直视着我，透过她的眼镜，看到了一种警察似的威严和咄咄逼人。丰子，我正式询问你一个个人问题，你必须严肃认真如实回答！这对非的前程意义重大，这是对非的健康负责！对非的未来负责！

 

我一定！必须的！也是对祖国负责！我老实真诚地点头做了保证。

 

我有些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点乱，我感觉。

 

 

 

这也是我这次点名让你来的原因，一是，从非的作文和其它途径知道，非对你有着一种几乎膜拜的崇敬，心理学上，男孩子对父亲的话更容易接受；其二，对于这样的问题，我想和你交流沟通比和你的妻子更容易些，虽说你工作很忙、很辛苦，但还是能看出来您对非还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呵护。虽说您对我的话有点不太赞成，但看起来您还算是个坦荡的男人。所以，我决定和你一起找出非心理根源，挽救这个孩子，更需要你的积极配合。

 

美女条理清晰的一番话，让我受宠若惊，有点飘飘然，连连点头。

  

同时，我也感觉出问题的严重性了，我的眼前闪现出一个不良少年的形象。我感到了一种后怕。

 

我沉默下来，接过老师递给我的一杯茶水，我感觉嗓子有些冒火，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端起老师为我倒的茶水，大大的喝了口，茶，有些许苦涩。

 

 

 

有人说，婚姻的寿命是七到十年，经过了七年之痒，十年之约后，婚姻的浪漫温馨也就日益衰减，直至流于形式。也许，这是对的，既然有这么多人说，大概有它的道理和依据，只是，我没有潜心研究过。我只知道，我的婚姻走过了十多年的路程，依旧依然。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对现实婚姻传统理念的一种颠覆和背叛。有时我反倒希望能让婚姻也像人生一样轰轰烈烈，气壮山河的气势，可是，妻的温柔贤惠及性格让我吵架都找不到人，更多的时候，我把生活中的怨气发泄到了哥们朋友身上，他们也习惯了，我也是。 

 

 

 

至于近期我的行踪，一切也都是在妻的操纵监管之下行使的，虽说对非有些管理放任，可也不至于让非出现精神的障碍。最近的大事也就是丹的婚姻大事，就算非对丹姑姑有着深厚的情谊，也不可能因此而影响着心理，这个理由很显然极为牵强和不靠谱。

 

我仔仔细细地梳理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引子，可实在没有找出一个可以成立的结果。

 

所以，面对老师关于我的婚姻情感裂变的问询，我不知如何面对，也想不出更好的语汇来阐述自己和妻的真实情况，我总不能信誓旦旦告诉她，我很幸福，很满足，性生活也很和谐，甭看我的年龄比妻大很多，可是我的身体倍棒。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吃过哈药六厂蓝瓶的钙片。

 

老师看我一时语塞，以为她的话，说到了正点上，点到了我的痛穴，有些得意，像是一个刚打了一场伟大战役，取得了空前胜利的将军，端起茶杯，身子向后靠了靠，端坐着，一口一口慢慢品茗。

 

我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学生在她面前，拘谨地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等待的就是你老实坦白，否则，后果很严重。无疑，我就是那个学生。

 

窗外树枝上的几只小鸟，唧唧喳喳叫着，像是在嘲笑我，也像是在鼓励我，甚至是同情安慰我。

 

我实在想不出更多的事件来回复顺应老师的问题，我抬头望着她殷切的期待，还是恭恭敬敬地说，老师，您说得对，我们情感确实出现了变故，也走在了离婚的边缘，可是，那还是非一岁时的事情了，最近……似乎我们还没有这种计划，如果学校有这要求，我回去和妻商量一下，争取尽快解决？

 

我的话还没说完，美女突地站了起来，把杯子重重地顿在了桌子上，涨红了脸，大声对我说，丰子！你什么意思？你出去！我没时间在这跟您贫，如果您这样，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简直在浪费时间，你们这些做家长的不着急，我们老师跟着操什么心？既然这样，您就让非永远地呆滞下去吧！

 

说完，我还没来得决定出去还是留下，她已夺门而去，丢下我一个人，尴尬地孤零零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