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不知玉秀在家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知怎么和她联系,都怪自己走得匆忙,真该走之前给她买个手机。我也没想到一切计划都实施得这么顺利。
南方的天说变就变,又下起了小雨。我在站窗前,望着窗外的雨丝,不停地抽烟,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声声的钟声,十二点了。
远远的,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我、牵着我,我身不由己,踏着雨丝,去了车站,买了一张去青城普照寺的票。
每年都要来一次,这是第五次来到已经非常熟悉的寺庙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那么的清晰,寺前那条悠长的青石道,成片的竹林,还有寺前那间竹林木屋早已成为刻在心里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普照寺早期叫“金花庙”,供奉的是蓥华祖师,是由一座家族弃祠改建而成的贫穷小庙,“无食以养僧,无房以妥神”。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穷庙子,却在乾隆三十年以后,突然大兴土木,广置田产,到道光二十九年前后,经百余年间的连续扩建,普照寺一跃成为川西四大丛林之一,远近闻名。
我不知道,此时已经是一种什么力量在左右着我。从最初来川,就下决心不再来这里,永远不再来。可是我还是再一次在雨中,踏在了那熟悉悠长弯曲的青石道,走了很久很久,当我站在了寺前,却怎么也迈不开向前的一步。
“阿弥陀佛!施主,何方而来?又何方而去?有什么打不开的心结?可对佛祖一叙?”守门的小尼,又在重复着四年不变的话语。
我双手合十,微微点了点头。跟随她向寺院走去,下雨,天色已晚,寺里人很少,接过了一柱大香,走进蓥华殿,虔诚地叩拜了佛祖,把那一万元钱投进了功德箱。
“施主大恩,请留下姓名,以致。”
“无名无姓,无家无根,免了吧。”我悄悄退了出来,向颂经堂走去,有一袭褐衣山尼背对着我,专注打坐颂经。
我默默站了很久,转身向寺门走去。
我感觉到了颂经堂的廊檐下,有一双眼睛在追随着我的背影。我没有回头,我知道回头也是枉然,四年的目光对视也未能唤回那幽怨的眼神,心已皈依佛门,心如止水了,也无所谓恨与怨了。况且,红尘中的搏杀格斗、恩恩怨怨、情长丝断何时才是尽头。
我听到了那轻盈的脚步伴着雨声,在跟随着我,我知道雨丝早已浸湿了我的眼睛,我不是古代的豪侠剑客,即使剑客也有狭义柔肠,可我只是一个疯子,一个在凡尘俗间设计与人讨取公道的疯子,只为扮演命运赋予的角色。痴颠如我。我又如谁?
夜幕渐渐来临,雨中的竹林,慢慢变得更加静寂,只有雨声和心跳,偶尔,传来小屋门前那只老狗的叫声。那目光还在。我来到了那间竹林木屋,小屋的主人是一位老艺术家,我无心去追究他的故事,更不想揭开老人永不会愈合的伤疤,翻开那尘封的记忆。
“她还在?”
“嗯,还在。”
“还没见你?”
“嗯。”
“你比往年早来了一个月?”
“嗯。一个月。”
“还回来吗?”
……
“你还会来的,心丢下了哦。”
主人说着四年不变的言语,做着同样的饭菜,拿出同样的老酒,接待着我,我给他几条四年同样的香烟。我们相坐对饮,却都醉了。
我想起了那首《山寺尼》:
青山藏古寺,镇日不开门。
为有钟鼓响,窥见褐衣人。
移步行悄悄,回眸影沉沉。
久爇香侵柱,常敲磬有痕。
看花春带雨,听泉作鸣琴。
地无纤尘染,人倚月黄昏。
沉吟无一语,宁知誓愿深。
高阁锁经岁,不锁儿初心。
我在这里住了两天,雨下了两天,一直在那间木屋的窗前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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