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看过电影“Third person”吗？

Watch me! (看我) 电影里一句反复出现的台词，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们，有著名作家、画家，有倒买倒卖时装设计图纸的“贼”，而女主人公们，美丽性感，风情万种，她们比普通女人多了诱惑、机遇，也更多痛苦与麻烦，因与片中男主人公们有交集，她们的痛苦和麻烦，又大多来自这些男人。

女人们的爆发力总是很强，包括宣泄痛苦的方式，她们可以在男人面前撒娇，痛哭，哀求来达到目的，而男人们，特别是有作为的男人们，却选择沉默，在痛苦中沉浮挣扎，外表却需要保持风度，他们的生存压力，一点不亚于女人，甚至，这个世界，对男性要求比女性高得多，面对情感的纠结，他们的表达，总是那么被动和笨拙。

Watch me! 男主人公们，几次转头或侧身探寻，却不知道这声音发自哪里，许是来自他们内心深处？他们强大的外表下，如孩子一般，需要被关心被抚爱，却常常被别人、甚至被自己忽略，Watch me，是他们心灵深处的焦虑与渴望。

无论如何，“Third person”，是一部照见灵魂，直捣心灵的好片子。

二

这个周一是马丁路德日，长周末，女儿上周五就回家了。

周日，带女儿去了久违的教堂，参加Yvonne的圣经学习班，她给我们讲圣经里的故事：上帝让人长大后，离开父母的家，去到很远的地方，开始自己的生活。

美国人，小时候，在父母身边时，也是被千恩万宠的，可到了一定年龄，就像圣经里说的，离开父母的家，去外地，或上学或上班或建立自己的小家庭。

女儿和外甥女，现在，都是离开我们的家，去外地上学、生活，她们要自己烧饭，洗衣，打扫卫生，要照顾好自己的学业，跟室友相处愉快，interpersonal，人际关系，在美国也是一门非常大的学问，这是两个女孩子，要学习的功课之一。

女儿开玩笑说，我带她去教堂，是去还愿，几周前，我们从外地旅行回来，她的小腿，长出很多红点，校医说，是免疫系统的问题，无药可医，女儿去图书馆查看资料，在电话里，哭得死去活来，那会，我也悄悄在网上找到资料，查询结果，让我脑子一下被抽空。

放下电话，我赶紧跟医院预约，第二天一大早赶过去，带她去看专科医生，女儿一脸忧伤，甚至靠在我胸前哭泣，我跟她说，你不是也学习过圣经吗？自从我们的祖先亚当夏娃偷吃禁果，从此，把罪带给我们，每个人都会死，都会生病，即算如校医所说，也不是严重到要命的病，很幸运了，不必吓倒自己。

女儿很郑重地点点头，那会，唯有上帝，成为我们母女之间最温暖的安慰。

Watch me!女儿需要。

在看完医生，等待验血报告出来的几天里，我总是催女儿跟朋友出去吃饭玩耍，希望能帮她转移压力。有天早晨，女儿打电话给我，腿上的红点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她说，这个堪称医学史上的奇迹，并拍照给我看，而当天下午接到一切正常的化验结果，让我们欢声雀跃。

这几天，我们一起庆祝，女儿说，是上帝听到了妈妈的祈祷声，所以，她就没事了。我说不是，本来只是过敏，或者，是在洛杉矶吃了太多海鲜的缘故？

在Yvonne的课堂下来，我们去听牧师布道，在开始前的乐队演奏中，我哭得很痛快，”Watch me！My Lord!”

Watch me, 鸟儿需要。

三

中午接到丹的电话，她正在午休，她说，她的左脚想再做两次手术。

两次手术？我一下子坐直了。

原来，丹的左脚负伤过，在国内做了一次手术，医生用了相对保守的疗法，用三枚钢钉把负伤的部位固定，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骨头和组织一点点长好，当时，似乎好了，去年，丹和外甥女他们大队人马去爬山，再次把脚崴了，去看医生，发现两块骨头之间有一个很大的空隙，而部分组织已经坏死。

阿姨，我要做手术吗？

有没有打电话问过医生，手术后的效果是什么样？如果不做手术，会不会影响你的生活，或者坏死的组织，不能靠药物治疗，只能切除？

丹说，她没有问这么详细，只是医生说，要从脊椎上取一块小骨头接到脚踝去。也许，对医生来说，就像女人补衣服一样修补身体，可脊椎，脚踝，都是很危险的部位。

我们聊了很久，包括她跟公司请假，有没有问题，手术后的康复时间，要不要卧床休息，打石膏的时间多久，丹轻松地回答了我，显然，她是一个很有主见、且能吃苦耐劳的孩子。

丹是外甥女的榜样，经常跟我谈起她，外甥女也选修丹的专业，大有要成为第二丹的架势。我很惊讶的是，每次丹有重大决定的时候，总会跟我聊几句，但其实，她早就打定主意了。比方那次出游时，在高速上遇到的车祸，在我还没问完话，她却早打电话报警了。

跟医生好好问清楚，我很信任他们的工作态度和科学精神，手术是非常严谨的，都像电脑设计好的程序，多少手术时间都计算准确了，有需要帮忙，请告诉我，阿姨能帮到你的，一定会尽力。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因为花粉过敏，眼睛有点痒，午餐前吃了一颗过敏药，正在催眠呢。我听到丹轻柔的，有些高兴的声音，也许，她只是跟阿姨说说就轻松了，但我清醒过来后，反复回忆我跟丹说过的话，生怕有什么误导和不周到的地方，或许更多是担心吧，聪明有冲劲的孩子，通常做决定都比较急促，他们太容易成功了，因获得太容易而自信，有时过份自信而鲁莽。

Watch me!丹也需要。

四

Watch me! 这些年，我看着你，看着一群孩子，从女儿和她的同学，到外甥女的同学、朋友，他们把我当长辈，也当可以交流的朋友。有时，请他们过来吃顿便饭，都会听到差不多的话：阿姨烧的菜真好吃，阿姨我本来减肥，不吃晚餐的，可看到你烧得菜，又忍不住想吃……还有腼腆、满足的微笑，我知道，他们需要的是家的感觉，是一个愿意倾听和理解他们的人。

Yvonne说，美国是一个富裕的国家，所以，有移民法，也因此很多移民在这里受过歧视，这个国家应该道歉。我很感激Yvonne能看到，并说出来，曾经，为了追求基本的生活，很多中国人离开母国，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跟有了很大的不同，来美旅行、留学的人，谁不是过来消费金钱？

也许，都是离开父母故土、远渡重洋的人，我们有着共同的孤单和体验，一如他们，时空造成亲情友情的疏离，没有来的及解释的误会，还有接受新文化新思想后，与国内亲人朋友间，变得有些难以沟通的痛苦……所以，我愿意带着理解的心与孩子们相处，听他们倾诉，在他们的友好中，彼此得到某种叫共鸣和快乐的东西。

Watch me！也许，一个不管多么坚强、能干的人，都有自己脆弱的一面，脆弱的时候，被照看内心，是每个人的需要。

Watch you！ 看着你，看着你们一步步成长；看着我，看着自己，愿越来越温暖，可以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