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国内一个小品,已经给苦大仇深的杨白劳正名了,老杨在新社会翻身做了主人,从前受的窝囊气,终于一扫而光,当万恶的黄世仁的钱到了老杨的手,大年三十,黄世仁他惨了,跪下求人呀,哪还敢拿人家女儿抵债?
这小品有点搞笑,但的确反应了很多国内企业的现实问题:互相拖欠货款,三角债,至于因面子而借钱给私人,更像我们湘中一句老话:钱到他人手,讨到要壶酒。
多年前,我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要么不借钱给别人,如果借给别人,在掏钱包那会,我就没想这钱还是自己的。鉴于这种心态,基本上在借钱的时候,就会先给自己再想想:这钱该不该借?假如这钱借出去了,会影响我的生活吗?脑子里多转两圈,看起来不够爽不够朋友,但实际上,这种没必要讲的面子,让自己和朋友反而保持了友情。
由于工作的关系,在国内企业曾经做过黄世仁,不要说过年,公司每天都有跟别的公司的欠款到期,需要催款,那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一早就准备好一张笑脸,虽然电话里人家看不到,但我相信我的笑脸贴在电话筒上,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愉快的笑声,先问候对方几句,绕到实在没理由绕了,好像顺便说一句:“某某老总,我们某月有个货款到期了,您能不能考虑先给我打点款子过来?公司财务运作实在困难,啊?什么时候您过来?好呀,喝一杯?没问题……”要是你以为这样真的可以在账上见到钱了,那你可高兴太早了,有些老总看起来财大气粗,可要是想从他口袋里把钱要回来,真比登天还难呀。那时,总觉得自己这张脸,真的有点灰头土脸的。
本来可以威威武武的黄世仁,怎么到我这比旧社会的杨白劳还杨白劳呢?
相信跟我一样做过黄世仁的人,一定不少吧。那时想,什么时候,我能成杨白劳就好了,有人总结出来经验,有本事的人欠钱:本事第一的直接融资,本事第二的借银行,第三嘛,那就发动广大人民群众集资,如果以上三种本事都没有,那就调动所有的亲戚朋友的资源,能借多少就是多少。想想,这年月,不借钱的人还真是平庸之辈,只会打个工,不会化银子挣更多的银子,所以,就做不了老板,发不了财。顺便说一句,要想成为杨白劳,首先要把自己的外表武装到牙齿。名牌车名牌领带名牌包包名牌香烟,别忘记,连吃带喝洗脚按摩带桑拿,卡拉Ok是小case。只有让自己装成有钱人,才会有人买账,善良的人民的朴素观念是:有钱人借我这点钱怎么会不还呢?所以才会有人屡试不爽,屡屡得手。
扯远了,国内公司曾经老有书法家或者网络名人的弟弟来考察,还有中央某大领导的儿子,投资600万,可惜,人家本事就是大,公司开始半年没什么起色,人家把白纸黑字的合同当废纸,直接就从老板那把600万要回去了。
所以,黄世仁和杨白劳的位置转换有时也不是绝对的。
时过境迁,本人从国内混到美国,开始也做“黄世仁”,我还抱着国内小心翼翼的心态,但实际上,没有向人要过一次钱,因为公司每月只要花几十块银子上一网站,直接把客户背景资料调查地清清楚楚,只要客户提供这些信用卡号码,那么你的cred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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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暴露了(顺便说一句,在美国千万别欠钱,借钱不还或拖延,别说以后想置业借钱,就是在网上买点小玩意都麻烦),如果信任不好,公司寄东西给这个客户,UPS等邮寄公司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信任好的呢,直接就在网上就charge人家的钱,所以,还真没想客户去讨过债。
不过,新工作换成了位,做“杨白劳”了,前任走了几周,还有二月份的东西都扔在篮子里没处理,每天新的账单源源不断,换了位的滋味可不好受。这家公司比较特别,每天进进出出的货物很多,那讨债的像催命,开天处理的大批信件里,总有那么几张statement,还有红章:passed
due.我的天,过期会不会要罚款呢?至于电话催款,那口气,比黄世仁还黄世仁,也让我很不舒服:哼,讨钱口气还那么差。
很不习惯这样被人讨债,但一有电话,马上就“低声下气”跟黄老大说:“请告诉我您什么公司?invoice号码和电话号码?等会我给您打回去好吗?”放下电话,马上看看抽屉里有没有还没有寄出的支票?要是没有就查电脑是不是付账了?要是没有,马上就想开支票。
我的惊慌失措,让桌子对面公司做“黄世仁”的乐坏了:你少理睬他们,他们习惯没到期就唬人,我们公司每周三都会准时写支票的,错不了,还有些特别的公司需要一周付一次,半月付一次,都有记录,你翻开你办公桌左边的第一个抽屉的本子,上面都写好了,千万别急哦。
上周末,老板突然宣布,要休假一周,所以,催我开了两个星期的支票。老板大概也知道我急性子:Sherry,别急着付款哦(潜台词:能拖多久就尽量拖,不会拖的是傻瓜哦),下周你寄出这部分,下下周你再寄出这部分。
老板一出门,对面的“黄世仁”突然一脸坏笑:“这下你可以安静两个星期了,没人讨债了”。
“钱在光棍手”,后句啥来着?不说了。
杨白劳就杨白劳,有条不紊,开开心心做杨白劳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