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在美国参政是否需要起个英文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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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兰郊区本宁根爱尔兰餐厅内的正式活动持续了大约1个小时,接下来候选人和党团活动人士重新进入自由组合、随意交谈的模式。一位穿绿树叶交织黑蝴蝶图案衬衣的华裔老太太和一位穿黑色马球T恤的白人老先生加入了程祥飞和我,我们四个人围坐到一张餐桌前。华裔老太太叫格罗莉娅,她也是马里兰州众议员候选人。白人老头叫比尔·麦卡弗里,蒙哥马利县的共和党积极分子。两人的年纪都在70上下。
加油鼓劲以外,比尔问程祥飞,“怎么才能准确地念出你的名字?” 美国人发”Fei"的音不难,遇到”Xiang"的时候将面临一些挑战。
程祥飞说,“Xiang跟Sean很相似,就发Sean好了,Sean Fei。”
Sean一般译成肖恩,美国人常用的名字。我意识到如果选民连念出他的名字都不容易,投票给他可能更难,所以顺便建议说,祥飞是否可以考虑起个比尔、约翰之类上口的英文名字?同桌的人用笑声作答。
美国人还是体现出非常给人面子的特点,比尔说,”我们多试几次就能发好了,就跟Sean一样嘛,不那么难。”
格罗莉娅的父母从北京来,但自己出生在美国。“我姓张,弓长张。”她熟练地跟我用中文介绍,显得对方块字的结构有清楚的认识。
名字呢?
“嗯,啊,……”她发出了几个无法辨识的音,然后说,“我真记不得了。”
格罗莉娅曾经为美国食品与药物管理局(FDA)工作过25年,退休后进入私营部门,为制药行业提供咨询。政府雇员离开公职后利用工作中积累起来的资源为私营部门服务,这是华盛顿经常发生的“旋转门”(Revolving door)现象。对于政府高层人士来说,经过旋转门后收入可以大幅度提高,跟中国的省部级领导退休后成为企业的独立董事略有相似。
“你进的也是一扇旋转门?”我问格罗莉娅,同桌的人仍然用笑声作答。格罗莉娅从政府退休前为资深公务员,并未升入高官行列。她之所以成为坚定的共和党人,跟她同时兼有政府和私营部门的工作经验有直接关系。
“你只要到私营部门工作,立即就可以意识到政府的效率之低,浪费之严重。我只能接受小政府。"格罗莉娅说,"现在的马里兰州政府就好比一个缩微版的奥巴马政府,预算赤字太高,税费太多。”
我听说过诸如“马里兰如同一个缩微版的美国”之类的说法,从人文、地理、社会等方面看,马里兰州既有美国经济繁荣、种族多样的阳光,同时也有巴尔的摩核心城区毒品充斥、萎缩衰败的阴云,跟HBO电视剧《火线》(The Wire)里一样。
实际上共和民主两党对政府角色的看法并非有别天壤。1996年《国情咨文》中比尔·克林顿那句略带南方口音的呼号在民主党内也是一种共识,”大政府的时代已经结束。”(The Era of Big Government Is Over.) 我个人虽说登记为民主党员,其实对共和党的很多理念也能够认同。最简单的概括起来,克林顿倡导的“第三条道路”(The Third Way)比较符合我的感受,经济政策上倾向于保守,社会问题上则比较自由化。跟民主党人士一起的时候,我一般避开削减社会福利之类的话题。跟共和党人士相处,我从不刻意跟他们强调自己支持堕胎权和同性婚姻。
格罗莉娅和程祥飞同样希望争取第39选区的州众议员席位,但两人在党内并不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按照马里兰的法律,同一选区共有三个席位,两党各自可以提名三位候选人参选,选票排列前三位者最终成为州议员。目前第39选区的在任者均为民主党人士。程祥飞的竞选口号包括减税、创造就业机会和开展教育改革。在教育问题上,博士学位加上博士后研究的背景以及目前在马里兰大学医学院的教职自然让程祥飞有专家的身份。作为华人女性,格罗莉娅也具备自己的优势—至少按照美国社会的普遍看法。她1963年从马里兰大学药学专业毕业后,独自一人带大了两个儿子,他们成年后为她带来了五个孙子孙女。
"我就是个虎妈,也是个虎奶奶。"
一位中年女子手里拿着一叠印刷品加入进来,“我叫克丽丝,你们有没有在反对"卫生间法案"的请愿上签名?”
卫生间法案?我闻所未闻。一直以来,我的注意力大多放在国际国内重大事项上,中美关系、南海东海、阿里巴巴到纽约上市等,周边地方的具体事务其实很少顾及。
“卫生间法案就是说只要你声称是女性,不管实际的解剖结构如何,你都可以使用女卫生间。"克丽丝说,“想象一下,这种情况多么可怕?”
有那么一瞬间,我脑子里隐约出现了两幅对照的彩色教学解剖图,生理卫生课上用到的那种。克丽丝加上周围的人立即将我带回现实,他们的解释让我对“卫生间法案”有了大致的印象。马里兰州议会年初通过一项意在消除性别歧视的法律,特别包括保障变性者在求职、使用公共设施时候的权益。克丽丝们认为其中存在严重漏洞,比如可能造成的卫生间选择问题,“卫生间法案”由此得名。一项有效的请愿必须获得足够的签名,克丽丝们的初期目标是获得大约2万个,最终能够让这项动议印上11月中期选举的选票,让全体马里兰公民决定是否废除这项法律。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或者当场签名,或者表示从前已经签过,大家同时需要提供家庭地址以防止重复统计。其实我应该了解更多背景以后再决定,只是果真如此,我将成为现场唯一没有签名的人。无形的心理压力让我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正式加入请愿,反对卫生间法案。
比尔和两位华裔候选人继续讨论竞选战略。他们三人都感觉今年机会不错,对共和党翻身表示有信心,同时也并不回避困难。程祥飞和格罗莉娅都意识到,竞选最大的挑战在于创造各种机会增加与选民的接触,鼓励他们参加中期选举,并将票投给自己。如果有充裕的竞选经费,让选民了解自己肯定会容易不少。除了采用到人流集中的超市、购物中心以及登门拜访等挑战体力的手段以外,他们可以花钱到地方媒体上刊登广告、通过邮局散发印刷品,或者印制并到各处悬挂、安插竞选招贴。
“钱是最大的问题。”程祥飞说。他的竞选网站已经上线,其中包括捐款的选项。目前筹集到的经费显然不算特别多,大约100美元。
“不知道怎么可以获得竞选经费。”格罗莉娅说,她的政治筹款尚未实现零的突破。
“我们将定期聚会以讨论战略。”比尔提议。
此时已到晚上10点,由年长者和带小孩的开始,与会者陆续告辞。共和党蒙哥马利县党部的凯特(Kat O’Connor)叮嘱我给她寄一些照片去,选战文宣或许用得上。她注意到我有时会拿出体型较大的单反相机拍照,偶尔还换换镜头。凯特的脸部特征跟演员艾米·亚当斯(Amy Adams)有一丁点相似,而且两人个子都不算特别高。她认识现场的绝大多数人,在当晚的活动中一直比较活跃,显然扮演着粘合剂的角色。另一个仍在现场流连的是参选县教委的爱德华·阿玛特蒂,纽约长大的意大利裔。
“我是《黑道家族》的忠实观众。”我说。我一直将HBO这部以意大利裔黑帮家族为主角的连续剧看作浓缩美国当代社会的画卷。
“哦,我也是,但他们是新泽西的黑帮。跟纽约的黑帮比起来,他们只能算小土豆。“爱德华说。
说到意大利黑帮的时候,大家都习惯用”家庭”—family。
“你真是来自纽约的某个大家庭?”我问。
“我希望如此。”他笑了,“我当过7年老师,对教育非常有热情。”
他先后在马里兰的蒙哥马利县、乔治王子县和华盛顿城区当过初中老师。
“初中是我最喜欢的阶段,学生阶段变化最大的时期。”
按照美国的学制,初中为两年,高中四年。的确,初中阶段的美国学生不少看着就已经长成,尤其女生。蒙哥马利县的公立学校质量在全美范围内也属于出类拔萃,要说问题有多严重并不容易,但他仍然可以挑出毛病。爱德华的竞选口号叫"一个不同的视角”,在他看来,我们这个县的教育花钱多但效率不够、优质生与非优质生的差异比较大、教师过于关注考试成绩,还有学校周边的安全需要进一步提高等,挑战还真不少。
10点半了,其他人已经全部离开,只剩下50岁左右、明显年富力强的爱德华。我们告别的时候,他并未出门,直接去了餐厅的吧台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