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锦:自杀不得——从陈超跳楼说起
(2014-11-03 16:5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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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超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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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陈超跳楼的消息由某个非文学媒体向公众披露后,一时间竟在网友中引起热议。信息撰写客观、冷静,从传媒运作的角度说无可厚非。但它横空出世,像一块石头一下子丢到人们面前。坊间猜疑四起,众说纷纭,甚至谣诼不断。这让陈超的亲友、同事、学生,以及千千万万只要好好读过他的作品就会由衷爱戴他的读者们,让这些没有任何应急预案可循,除了悲伤、可怜再无别的本领的人,只有更加悲伤,更加可怜。
本想等安顿好陈超后事,再尽可能快地打起精神写点文字,做些追思、缅怀的事情。长歌当哭,是要在痛定之后的。如今,我们这些蠢笨呆傻的人,在网络时代的旋流和旋风面前,却不得不放下缝补心灵创伤的针线,仓猝捉笔,为朋友的人品、人格和精神的尊严哀哀恳求,恳求浑身正能量的人们,别从当前时髦的视角来看待、猜测陈超的生和死好吗!
大概近期落马的官员中有某省文联主席的缘故,人们才把陈超的自戕和贪腐挂钩吧!当艺术领域的想象力日益萎缩,也许不该奇怪那种现实想象力的亢进。至于如何设身处地,想想陈超在耳鸣不止,头痛欲裂,遍求省城医疗机构而不治,旷日持久的折磨之下,顾不上时至今日已自杀不得的大趋势,而毅然选择跳楼的无奈和悲凉,那可能已是不该向世人苛求的事情。
说陈超和天王星上的一块石头是亲兄弟,可能还有相信的必要,但若把他的死和官场腐败扯上瓜葛,那只能说相信这说法的大脑百分之百的认知细胞已经死亡。不过是诗人、评论家、教授的陈超,一直拥有“不能腐”的幸运。陈超作协副主席的头衔只因为他的文学成就,只是一个社会职务。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而且是一种几乎和权力绝缘的象征,并不是行政级别的标志。说句陈超本人未必这么想的话,让他做副主席,是他的荣幸,可能更是作协的荣幸。
就是退一万步,真是对于那些在经济领域出了问题,因为胆怯、因为羞于存世等缘故而选择轻生的人,冷漠乃至幸灾乐祸也不能算是社会正能量的体现。即便对待那些罪孽深重的恶徒,除了施以法律范围内的制裁,也还应该当作一个生灵来怜悯。人道的基本含义包括对不人道的人都要讲人道。何况对于那些遭遇急弯陡崖、泥沼黑巷,身心都失去转圜余地的轻生者,怎么忍心随便找些脏水胡乱泼洒?不知人心原本就这样,还是我们在有意无意间加重了这灰暗。这也是贪腐对社会造成的间接损害之一吧?因此更盼望早一点根除那些毒瘤,让人的思维重回正常轨道。
一个作家的死亡由一个非文学媒体简短报道,那种冷静、客观,不期然,也许恰好给想象留足了空间。我无意说这是媒体的问题。关于“信息”一词,最权威的定义是,信息是不确定性的消除。一旦是,竟然是,信息成了对不确定性的激活,恐怕就真出了问题。制造这类信息的朋友(既包括媒体界也包括受众群)该打个激灵,我们的冷静客观和丰富联想在伤及他人时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伤及自身,就像我们共同造就的雾霾天谁也无法逃避一样。
好在因为陈超,我们还看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世间:学生们自发地腾出一间教室,挂上他和草地、阳光在一起的照片,摆上他著作的复印件,供人瞻仰和悼念;同事、友人撰写一幅又一幅深情哀痛的挽联,追忆他干干净净的一生,硕果丰盛的一生;朋友们从北京、从杭州、从各地赶来,围护在他悲痛欲绝的妻子身边,为他年迈的老母,为他因智障生活无以自理的儿子,忧心如焚,想方设法寻求、提供些许保障;遗体告别的当日,为了不使殡仪馆的运行受到太大影响,有关方面不得不苦劝学生改用其他方式悼念他们敬仰爱重的恩师……还有,石家庄市爱心救援队的小伙子和姑娘们,那群不声不响、和陈超素昧平生的志愿者,无偿地一趟趟接送从外地赶来悼念的友人。
海明威不是因为自杀才伟大。但他的伟大并不因为他的自杀而受到毁损。
我多么希望媒体界的朋友一开始就除了追求新闻的时效性,还能在客观冷静地披露陈超坠楼这一非正常死亡,报道他的身份、著述和获奖情况的同时,稍事耐心,在实地感受了已经和正在发生着的新闻事件后,也能客观冷静地记下上述一切,也把人世间的温暖及时传递给那些不能亲临现场的人们,好省却他们的苦苦猜测和惦念。
好在网上关于陈超的报道和朋友们的文章越来越多,越来越翔实,越来越全面,我的这些文字将很快或已经失去价值和意义。谨以此作为祝祷:我们从今以后能永远不再遭遇这种种不正常的哀痛和伤心。(韦锦)
2014-11-2深夜拟就
2014-11-3 凌晨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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