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携老伴去兖州参加战友孩子的婚礼,路上一边听对座一位“话篓”女子滔滔不绝地对她刚认识的邻座男孩宣讲她对生活生存的感悟,一边读最近买来的朱大可的《话语的闪电》。由于受到话篓女子尖锐声调的干扰,我的阅读时时中断,直到读到《缅怀浪漫主义》这一篇。我吃惊地得知,即将来临的端午节,原来还有另一种阐释。
朱大可写道:我想特别指出“端午节”的原初语义。“端”,就是平反与昭正之意;“午”,就是“伍”的通假字;“端午节”,就是人民用以昭雪伍子胥的日辰。
而令人吃惊的是,这个属于伍子胥的纪念日最终却被屈原的阔大身影所掩替。这种情景在人类庆典史上是罕见的。只有一种假说能够理性地解释这一现象,那就是“同构叠加”:一个更有力的反叛者的历史映像将覆盖住与之同构的其他映像。
“端午”,显然是世界上唯一的反叛者的节日,它蕴含了对饱受压迫的革命者的最盛大的赞美。屈原的反叛性,可能导源于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他的政治事务的受挫和惨遭贬窜。他沉痛的目光看到忠臣接与、桑扈、比干和介子推的悲剧结局。他甚至警醒地指明,像申徒狄那样因屡谏君王而不被纳听、最后抱石自沉以明心志,是毫无益处的(《悲回风》:“悲申徒之抗迹,骤谏君而不听兮,任重石之何益!”)。这是一个贰臣所能达到的较高觉悟。
中国历史上有一大串反叛者的名字,比如推翻夏启的“五子”、弑杀后羿的寒浞、抗灭夏桀的成汤、兴师问罪的文王,等等。在反叛者的名册中,伍子胥是至关重要的。这个楚国最杰出的复仇者,因全家遭到楚平王的杀戮而逃往东方,成为吴国的重臣,并率吴兵打回祖国,将已故国王的尸身掘出,痛挞三百。
朱大可追问:“对于犯有如此滔天罪愆的叛徒,屈原居然明确声称,他要追随其后以了遂自己的心愿(《悲回风》:“从子胥而自适”)。且问,他何以要追随此人?他有什么难以言喻的心愿?”
朱大可注意到另一个人,以一个隐士的姿态坚定地生活着的陶渊明,为了履行他向自己作出的承诺,他承受着贫困的苦难。正是这种坚定的生活召回了浪漫主义信念。从阴郁寒冷的病榻上,陶用悲愤的声音唱出了对于复仇者荆轲和精卫的颂扬。
这是何等熟识的声音!它曾经如此澎湃地涌现于屈原的吟哦之中,像一条怒气冲天的字词的河流,去淹没一切敌对的事物。屈原,这个人是一切愤怒的渊源,而后,一种亚洲型的明亮事物从中有力地闪现了,这就是被历代儒者诬指为爱国浪漫主义的伟大诗歌精神。
跟着朱大可对汉儒篡改屈原的揭露,我了解到:汉代的儒者,那些利用注疏和训诂从事文化阴谋活动的人,企图在“阐释“中扭转古代史的性质。屈原是其中用以篡改先秦浪漫精神的学术核心。假如他被修补成符合儒家教义的伦理英雄,那么该教义将获得更有力的传播。由于这一缘故,汉朝,成了阐释灾难大规模发生的年代。
朱大可告诉我们一个阅读古籍的方法:“要清洗掉涂抹于屈原肖像上的汉代颜料,其方式是非常简单的:首先,彻底忘却有关此人的全部历史评价;其次,象对待一个无名诗人那样诵读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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