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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独夫旅游摄影行摄的灵魂媒体采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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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杂志目录,突然就笑起来了:在生命禁区喜马拉雅严密包裹的@飞雪静静,与在绿色地狱婆罗洲原始雨林半裸的大卫独夫,戏剧性地排在一起... <吴志伟:以第一人称来行走>...文/@又见宇虹,图/@大卫独夫DE吴志伟.
吴志伟:环球人文旅行摄影师兼作家。从企业高管到国际背包客的经历成为“说走就走”的行走励志的典型代表。已出版八本旅行书:《马来西亚:爱上迷路》与《印度:绝望与惊喜》等。
【正文】
采访的那天,广州下暴雨,吴志伟在自己种有热带植物和在动物园里才能看到的树蛙的家中,分不清在这里和在马来西亚有什么不同。假如两天后要去印度,他起身便可以走,根本不存在收拾行李的问题,“我在广州的生活,已经和我在旅行中的生活一样了——连穿衣服也一样了。原来这两条路是平行的,现在已经交汇了。”
“我在国外时人家不认为我是外国人,我在国内时人家也不认我是中国人。”有一次出国回来一个星期去成都,飞机上一个阿姨一直盯着吴志伟看,然后问,你是越南人吗?
吴志伟第一个反应是:我中国话讲得不好吗?
一个把“在路上”的理念带回家的人,不止是自己分不清,别人也一样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了。
[没尾巴的狗]
和大多数广州人一样,人文摄影师兼旅行家兼作家吴志伟在很小的时候,已经学会了像他的祖辈一样,既然离京师太远,考取功名路迢迢难至,又“上面没人”,那就想尽一切办法下南洋去赚钱。这种经商意识和海洋文化的影响使得吴志伟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如何把全世界旅行变成赚钱的工具。
所以,当人们正在流行一句话:“你缺的不是钱,而是一颗说走就走的心”时,吴志伟轻哂一声:放屁!后来他在微博上换了一种口气来回应这个问题:我笑了笑道,“别妖化了旅行”。
这是吴志伟“分裂”的一方面,他一边激动地宣说:“现在,去做自己想做的、又有能力做的事情吧!趁我们还活着!”一边又说,“你想去旅游?先关心一下白菜的价钱吧。”同时,他又树大招风地给自己定位是:“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恰当的旅人——从大学一年级第一个学期第二周就开始背包旅行,出来工作第一年就开始独自商务旅行……多年后,我一直认为自己比绝大多数人能更聪明地旅行——不管是私旅行、摄影旅行还是商务旅行。”
那么,什么是更聪明地旅行?
采访中,吴志伟回忆自己小时候,姥姥骂他,人家狗有尾巴跳,你没尾巴的也跳。他不服气,一辈子没改。中学时,就喜欢徒步走二十多公里地回家,上大学时,揣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和女同学去武夷山玩,钱不够了就钻到火车厕所里逃票。后来他发现南北物价的差别,明白什么是物资互补。没钱的时候,他就会想办法去赚钱,“我已经知道如何把旅行变成赚钱的工具,我很会资源整合。”
以前他是业余画油画的,被大学美术教授看到后,希望他转专业,他不肯,对方就送了他一台相机,说让他来画画。这真正导致了吴志伟早期摄影作品的学院派油画风格。
直到工作出差法国,他去大学旁听了摄影课,才恍然大悟:摄影和画画是两码事。一个是用光的艺术,一个是用笔的艺术。从此彻底告别用相机画画的历史,在九十年代,有图片编辑说,“九十年代最牛的摄影师,就是吴志伟!”直到现在,他也不怎么用后期,什么都在相机里一次快门搞定,顶多还原一下颜色。
借出差的机会转了世界很多地方,可是吴志伟依然郁闷。穿西装的时候,他的领带和皮鞋不能是两个色系的,头发要用摩丝打理得一丝不乱。他反反复复地自问自答:“我赚钱干嘛呢?是为了生活好。赚钱后,生活好了吗?没有,我连花钱的时间也没有。”
他也反反复复地出逃,一身西装穿了脱,脱了穿,老板会把他堵在昆明的酒店房间门口,让他回去上班。
这段经历的印记太深了,以至于他能在环球旅行过程中,敏锐地看到,欧洲野外的草地上,稀稀拉拉的长着不同的树,物种丰富,自然成长。不像中国的路两旁,都是整齐有序长着同一种树种。
他保留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企业高管西装照,一张是行在路上照。前后是十几年的年龄差距,然而,后者看起来起码年轻了十岁不止。
吴志伟问,你说,我会怎么选择?!
[旅行更加需要天份]
吴志伟的关注点都在宗教,历史,与时代背景下个体人物的精神面貌。他的作品也时不时出现在一些海外媒体杂志上。
翻阅他在DEEP上发表的作品,发现即使是09年的作品,也与今天有很大不同。那时的文风,略硬,透着“我看到了,我知道了”的强烈个人意识。如今的表达非常流畅,是发自内心想要去分享什么,“旅行不是暴走,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用当地人的方式生活。”
他自己分析是,“四年的量变是一个极变。四年是一个周期。狮王的争夺战也是四年。”
这个时候,已经是他作为一名自由人文摄影师十六个年头了。
在印度旁遮普邦的锡克教圣殿——阿姆利沙尔金庙前,吴志伟写道:
当我刚把相机端起,一位锡克老人就发现了我的企图,马上把青筋蹦跳的手掌伸向了腰间的弯刀……“我还没准备好。”老人把他弯刀移到显眼的位置,伸手捋了捋胡子,又把长茅摆正,然后点点头,对魂飞魄散的我说“请吧!”
在西孟加拉邦,他大着胆子对“红色猛虎”组织成员提问:“电视上说,印度最大的汽车集团塔塔撤销了在加尔各答的汽车制造项目,是因为与西孟加拉帮政府的合作出现了一些问题?”
在缅甸,他从普通人毕祖昂一天的经历写起,毕祖昂用毕生积蓄为仰光大金塔捐献一颗红宝石,这是许多缅甸人的梦想,得到捐献宝石的荣誉证书后,毕祖昂“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迎着朝阳,幸福地走出了大金塔”。这一幕,生动而深刻地呈现了缅甸这个国家的信仰以及政治,经济等状况。
看似随意的叙述,其实是包含一个作者观察事物的深度。他的选取角度也代表了他本人的人生刻度。
所以,吴志伟毫不客气地反对说走就走的随意,还有“你有什么可牛的?”这类质问,他说,“摄影就是艺术,艺术就是艺术,你需要天份。旅行就更加需要天份了。你有钱就可以走,但是,你的钱包决定了你的旅程的长度,你的眼光决定了你旅程的宽度,你的灵魂才是决定了你旅程的深度。”
可是,吴志伟又一次的“分裂”他的灵魂,一次,他用千字的长篇幅来事无巨细的讲述印度厕所现状。他会注意到印度人的信仰中所包含的卫生习俗,比如右手管“进口”,左手管“出口”,所以他会在赌场与人握手时一再关心对方伸出来的手是不是右手。有人质疑他作为一个脚步踏上世界的行者,还只把注意力放在这类水平上,是否表明他的视野还有待进一步开阔,他针锋回应:所以,我KEEP
[分裂成二,寻找信仰]
“旅行也许是身体的地狱之行,同时却是眼睛与灵魂的天堂之旅。”
十六年乐而不疲地一遍遍深入他喜欢的国度中,比如七次进印度,四次去尼泊尔,他的激情显而易见。
可是,为什么是东南亚?
这里满是贫穷,战争伤疤,以及信仰。
他刚到印度时还在穿着西装出差,住四星酒店,觉得看到的印度和电影里小说里看到的印度一点也不一样。和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没什么区别。后来经过一个街区,随意进去转了一转,发现太有意思了,就直接从一个晚上200美金的泰姬玛哈酒店搬到离它步行十分钟的家庭旅馆,一晚上只花10美金。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印度原来如此精彩。
这一精彩,使他决定性的从云端的生活落到了地面。
虽然还是会有分裂的时候,比如在埃及时,和几个人住几美金的家庭旅馆,看到一个圆圆的建筑时,同伴说,认得那个牌子吗?那是希尔顿,你住得起吗?他立马收拾好背包,当着同伴的面,说声拜拜便住进去了,只要是合理的、喜欢的消费他都不会手软。
这也是吴志伟一再强调的,商务工作给他的训练是:即使是感性的旅行,也离不开理性的规划。他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人忘了这句话。” 他把没钱的旅行定义为:流浪。
他“旅行”到印度时,一度被搞得很绝望,后来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爱怎样就怎样吧。慢慢,印度在他面前呈现出不一样的东西了。印度的火车和中国一样,挤满了人,但始终不喧闹,人们都尽量收缩自己的身体不挤占他人的空间。在上厕所时,他都要背着庞大的摄影包来来回回,印度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第三次时,一个人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们中国人上厕所都要顶着自己的包?遇到卡座里三个大学生,他们人手一个苹果手提电脑还有IPHONE,但就那么随意扔在座位上,到了德里,吴志伟下车时,他们两手空空的下来和他聊了二十多分钟,火车快开时才上车。
在印度边远的内陆山村,他拍完朝圣活动后回城,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吴志伟的位置被人抢了,那天他心情烦燥得很,他与对方理论,对方却对他伸出一个中指!他立马上去掐住对方脖子恶狠狠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看过一个电影“从印度到中国”吗?你知道什么是中国功夫吗?如你不为你的无理道歉,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中国功夫!
问题是,你真会中国功夫吗?吴志伟大乐,“但我是食肉动物啊,他们是有信仰的素食者,他们不敢打架,就是到了极限他们都会有一个底线的。周围的人也都在质骂占位置的印度人,说他丢了印度人的脸。在印度,只要你是对的,你就可以捍卫自己的真理,他必须向你道歉。”
后果就是,被印度洗脑回来的吴志伟,突然不会做中国人了。
听到国人们打招呼都在问:忙啥?吴志伟就来气。
他觉得为什么非得忙才有价值感和存在感?在印度,人们的物质并不如中国,但他们很满足。
他问,中国式的教育,只有选择题,还只有一个答案,难道不可以是多选题吗?为什么我不可以又是……又是……?
这也是旅行带给他的启发。
吴志伟的“在路上”,都是一个追寻者的角色,他在探索——人在物质生活之外,所有精神生活的丰富可能性。
有人问他,你是在寻找信仰吗?他为了让人家高兴,说,我正在通向信仰的路上。
有一次,他计划去印尼的明达维群岛上寻找一个纹身部落,说好了四个人一起上船,但船一直没能来。实在是等不到了,他便先往内陆走了。三天后,他在餐厅看电视得知,海啸把那个岛灭了。他一再抓住别人反复地问:明达维群岛?SURE?无误的确认后,他再次抓住别人问,你们这里有什么中国寺庙?没有!有没有清真寺?什么寺庙都行,我要去祷告,神给了我一次生命----我避过了明达维群岛毁灭性的海啸,我要谢谢祂。他的反应使所有人都很激动,大家团拥着帮他找到一家清真寺,他进去就说,我不是你的信徒,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但你放过我了,谢谢你!之后,他见神就拜,见庙就拜。到泗水时,看到三宝(郑和)庙,他简直要幸福得晕过去了,倒头便谢:谢谢你!终于有一个能听懂我说中国话的神了!
这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让他深感:“有信仰真的是幸福的,我希望我能有。起码我能有一个倾诉的对象。可是现在,我只能临时抓一个稻草。”
这让人想起电影《天使与魔鬼》中的一个回答:信仰是一个礼物,我只是还没有收到。
在这之前,“生活才是我最真的信仰,”吴志伟说。
【后记】
采访中,吴志伟幽怨地说起,有一次领海外奖时得知,一个法国记者用相机就能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而他必须还要用文+图来保证生活,国内外的稿费差别太大了。我毫不怜悯地问,那为什么还要给我们写稿?他说,因为你们杂志是用第一人称写的。
拥有对“第一人称”的热爱,所以吴志伟过上了一手的生活。而我们还在听他二手的故事,那等什么呢,去建属于我们自己的“罗马之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