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初我被任命为公司副总经理,因为当时正在推行总经理任期目标责任制,公司老总又是一位刚从部队退役下来的副师级干部,业务不熟悉,为了挽留我这位业务科长(当时特区外贸进出口总公司准备将我挖过去,正在协商调任之事),协助老总完成任期目标,主管局便将我推上了副总经理这个位置.当时我们都是组织上的人,服从组织的安排,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因此,理解的也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我只好留下来了.

    有位自称铁嘴的算命先生帮我算过命(我虽然是唯物主义者,但探讨冥冥之中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还是有点兴趣的),说我每逢升官之后必浮挑花运,问及何为挑花运？答曰,女人是也.本人丧妻已近两年,平时忙着工作及抚养亡妻留下的女儿,无暇顾及其他.今闻将要行挑花运了,想想自已很长时间未闻过女人味,的确是有点兴奋.但兴奋归兴奋,我未来的女人究竟来自何方？算命先生却让我静心等待,我晕！

    初任副总之始,我本来是分工主管业务这一块的,但老总为图省事,又将政工科和保卫科这两个部门归我主管,保卫科这个部门还比较好管一些,政工科这一块却让我头痛不已.为什么呢？第一,政工科这个部门是特殊组织,科长直接由主管局任命,有点象宪兵部队,惹不起.第二,科长今年32岁,是上级部委领导的宝贝女儿,官比我小,但权比我大.第三,每天上午九点钟,她便会准时到我办公室里来向我汇报工作,准确地说,是指挥我应该怎么怎么做.我烦不烦啊我,又晕！

    科长的大名叫谢花,祖藉辽宁人,因父亲是塔山英雄团的营长,南下广东后,便在本地扎了根.谢花是在本地生本地长的东北人,因此不象南方人那样小巧玲珑,170厘米的身高使她在南方群族中显得十分出众,加上遗传了母亲南方人的血统,细腻的皮肤和凸凹有致的身段造就了她魔鬼般的身材,尽管她相貌一般,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一样不缺,倒也端正.所以她高不成,低不就,至今仍待字闺中.曾有同事小刘不知看中了她那点,疯狂的满地追她,她却当他为无物,瞧也不瞧她一眼,小刘熬不住了,在她的办公室,踮起脚吻过她的脸,吓得她花容失色.小刘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但挨了她的耳光,还被贬至下属加工厂当工人去了.自此,她的高傲有目共睹,再优秀的男子也无一敢放马过去了.

    那天上午她又来我办公室汇报工作,我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她一上来便抢走了我的香烟,熄灭后将烟屁股丢在垃圾简里便往外走,我呆坐在沙发椅上不知所措.片刻她回来了,将一张写有"严禁吸烟"的白纸黑字贴在墙上.我不由生气地问她:"这是我的办公室还是你的办公室？"

    她看着我,一脸严肃地说:"不管是谁的办公室,都不准吸烟！"

    我调侃地说:"老总的烟瘾很大,每天抽四包烟,你为什么不去管管他？"

    "我不去他的办公室,我管不着.别说老总,就是我爸爸我也照样管他."她强辩着,有意无意间又将她的父亲搬了出来,无可奈何,我岔开话题问道:"找我有事吗？"

    "今天下午下班后,你去我家一趟吧,我爸有事找你."她说这话时,眼睛却盯着别处.

    我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谢部长找我？有事吗？"

    "不知道,你自已问他去吧."她说完便朝门外走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傻傻地站在那里,右手习惯地放进口袋掏出了香烟,无意间瞥见墙上的禁烟告示,又无可奈何地把香烟放回了口袋里.

 

    傍晚6时30分我准时到达地委宿舍---谢花的家.谢家保姆将我引进大厅时,谢部长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恭恭敬敬地和他以及他的夫人寒喧了一会儿,便被盛情地邀请上她家的餐桌.晚餐很丰盛,使我受宠若惊,而谢花的妈妈却不断地给我挟菜,嘴里不停地说:"多吃点,多吃点."眼睛总是盯着我的脸面,谢花坐在我的身边,却暗自偷笑,弄得我很不自在.为打破自已的尴尬境况,我端起了酒杯,向谢部长敬酒.谢部长豪爽地说:"我干了！你随意！"我慌忙将酒也干了,杯口朝下地对他说:"谢部长海量..."谢部长突然打断我的话,说:"骏子啊,你的工作小花跟我说过,局长也跟我汇报过,不错啊,年轻人有前途,好好干..."他打了一下嗝,又接着说,"怪不得小花挺喜欢你的..."

    "爸...您喝酒了."谢花坐在一边故作忸妮地说.我不知所措地望着谢花,她却狠限地蹬了我一脚,我不由跌坐在餐椅上.

    "今晚我们请你来,"谢部长接着又说:"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你们的婚事."

    "婚事？"我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了.

    "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既然彼此喜欢,就速战速决,尽早将婚事办了."她父亲滔滔不绝地说,"至于你自己的事情,小花都跟我说了,结过一次婚,老婆病死了,留下一个别人的女儿,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们是八十年代的新人,不计较这些,但我们给你一个建议,就是把这个女儿送到孤儿院去,她毕竟是孤儿,应该由民政部门去收养她.你和小花今后也有自已的孩子,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今晚到谢家来,我以为我的上上级(上级的上级)对我有什么新安排,找我谈话呢,原来是一个婚姻宴啊！凭心而论,谢花除了有点盛气凌人之外,各方面还是不错的,绝对配得上我这个二手货,但说我喜欢她,那绝对是违心话！平时在工作中,看在她是一个特殊人物,我很让着她,但也不是无原则地让她,于是在工作之外便比较迁就她.当然有时在聊天中,我风趣幽默,常常调侃她,难道她就以为我喜欢她了？就算这样,他们提出这个建议,也太伤我的感情了,亡妻留下这个女儿已经让我抚养5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是养猫养狗也有感情呀,何况我养的是一个十分懂事的小女孩,整天扑在我怀里撒娇的小宝贝,更不用说亡妻临终时悲切的咐托了,我可是用一个男人最庄重的承诺,去告慰在天的亡灵哪！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谢家的,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流泪了,但我却很清醒,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去做.

 

    总经理任期目标责任制试行后,我没有被组阁在新的领导班子中,后来便被调到一个科级单位任副职.这种际遇没有让我觉得遗憾,相反,倒是让我觉得活的自在,我没有因为私利,而出卖我的灵魂,更没有辜负爱妻的遗托,让她在黄泉之下永不安心.

    其实,我的同事小刘挨打了,是因为没有经她同意便吻了她;而我挨打了,原因是经她允许后我没有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