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原生家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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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哺喂孩子的心灵》 |
当父母只是对孩子说“你是我的希望”,这个话还算轻,当父母说“为了你,我……”,比如,“为了你有一个完整的家,我才忍受这个不幸福的婚姻”或者“我本来想死的,为了你我才活下来”,这样的话就非常重,但还不是最重的,最重是“孩子,我只有你”“我只能对你说,没有人真的在乎我,我只能对你说”“我只能依靠你”,这样的话就太重太重了。
当然,有些父母是组合拳,这三种话都说,那对于孩子来说,就是一个“完美”的极富伤害性的压力。
写到这里,我的心是痛的,是堵的,内心升起很多悲伤,因为眼前出现的那个最典型的样板是我的父亲。
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身上有很多闪亮的品质。
他有才华,书法、文笔和口才都很好。智力也很好,他下象棋作为爱好者有一次和全国亚军切磋在开局和中局都占到优势。他很有责任感,很“man”很担当,也极为要强上进。
性格上,父亲大度包容、不拘小节,感情丰富、重情重义,乐于助人,常主持正义、保护弱小,热情开朗,爱说爱笑。
我父亲52岁就去世了,村里人看着出殡的队伍,没有人不哭的,我没能参加,听我妈妈讲,看的人没有不哭的。
父亲本来可以很“优秀”很“成功”,但事实不是如此,连我自己都惊讶为何不是如此。然而事实真的是遗憾,就好比所有的食材都是上好的,却没有做出一盘好菜。父亲人生的这盘菜充满了苦涩、过火和变味。
我父亲一生压力很大,似乎从来没有宽裕过,总是尽不完的责任,总是完不成的愿望,盖了一辈子房子,终老在那间最老最破的房子里。
我父亲有间歇性的狂躁症,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多次“犯病”,“犯病”时狂躁难抑,没有平静时刻,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情绪激热,不停说话,想起一出是一出。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在大街上和一个家族骂阵,说要打十年擂台。叔叔说,这些不算啥,父亲最严重的时候生活不能自理,当然那时还没有我,也就是说,我父亲的精神病史很早就开始了。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如此?父亲不是开朗包容吗?他智力不是很好吗?怎么会这么过激这么放不下?所有的品质都抵不过母亲(我奶奶)孤注的渴盼!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儿子对母亲那份巨大的忠诚!
当然,我必须来说我奶奶了。我奶奶很美丽,六七十岁还是很端庄。当我第一次看《红高粱》,当巩俐扮演的新娘出现,画外音想起:“这是我奶奶。”我想,或许我的奶奶当初也是这样美艳,我听老人们说过,当初我奶奶嫁过来时,也是一身红棉袄,也是美得三村五店都知道。
我奶奶算是一个大门户的女儿,我听我舅爷爷(奶奶感情最好的二弟)说,他们家有很多地、收很多租,来往的都是富贵亲戚。当然,后来没落了,因为我奶奶的父亲的窘境,大概是因为一口袋粮食我奶奶嫁给我爷爷。但她是在一个大门户的氛围中长大的女孩子。
我奶奶也蛮聪明的,当然她因为出生年代注定是一个传统女性,但她的脑子蛮聪明的,从她说话、处事来看还是有水平的,她也极为要强,我父亲那个家是爷爷出力、奶奶操心。
当我奶奶美艳袭人的进入我们家,等待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呢?作为一个出生在1926年的女性,我们通过常识知道,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就基本决定了这个女性是什么样的命运。
我不得不说说我爷爷了。我爷爷是一个蛮独特的一个人,很遗憾我不能在此尽述我爷爷的独特,尽管那是我在其他人那里从未见过的独特,从本文线索来讲,我爷爷不是一个能担起家的丈夫,也不是一个责任心足够的父亲。他懒得出奇,馋得出奇,很多时候是先顾自己,比如他和我父亲出去干活,他会抢我父亲的饭吃,工友都说:人家都是大人省给孩子吃,你倒好,还抢孩子的。我父辈形容我爷爷说,“万事不愁,油瓶倒了不扶。”
我爷爷的能力也不够用,他不仅不爱干活,也不会干活,而在那个年代,家里的男人最大的功能就是作为一个劳力,靠此种地干活来养活家人,我爷爷这方面是不足够的,家里揭不开锅不够吃是常态,反正到我妈妈嫁过来的时候,我两个叔叔还出去讨过饭。也就是说,我爷爷在这方面比较无能吧,整个家庭最基本的吃饭问题都不能保障。
还有一点不能不说,我爷爷在人群中是容易被看不起的,受点欺负也难免,也经常被人当枪使,他脾气也暴躁,很容易被人点燃,他在文革其间担任村子上的治保主任,可没少得罪人,而且得罪的很深,以至于几十年我们家都有这方面的负担,比如保护我爷爷,比如应对人家的报复,就在四年前,我们家还遭受人家的挑衅和报复,而且是好几家一起。
OK,现在来体会一下我奶奶——那个美丽、要强的大户小姐的处境吧。我奶奶有一个奇怪的事,她记不住好几个孩子的生日。母亲居然记不住孩子的生日?!我的推测是,那个时候她一定不爱生活,不爱生命,不爱自己,她在和我爷爷过的日子中充满了怨烦和无力,而且那个时代是没有避孕这回事,每次怀孕都是被动的,被动的受十个月的苦,被动的为这个自己不喜欢又不得不面对甚至忍受的男人生孩子,被动的承受分娩的生死考验,而且每一个孩子都意味着在不够吃的家里又添了一张嘴。
我问过叔叔,奶奶当初会不会悲观失望?叔叔说,不会,因为她很快有了你爸爸,你爸爸是她的希望。同样的问题我问舅爷爷,舅爷爷说,当然呀,好多年!直到有了你三叔,你奶奶才好点儿。我推算过奶奶生爸爸的时间,应该是她在结婚三年后生下我父亲。
简而言之,作为母亲,我奶奶处于巨大的失意和无力感之中,作为孩子,我父亲出于对母亲巨大的忠诚,极尽所能甚至过其所能地来满足母亲过分的期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