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试着做了一次深呼吸，果然如对方所说：在呼气的时候大脑会觉得疲倦，而且呼气的时间越长，倦意便越深。但他仍然对小刘的突然睡去难以理解。

“我的助手对你充满了戒备，你是怎么让他中招的？”

“你也看到了，我制造了两次意外，目的就是要让你的助手精神极度疲劳，然后再解除他的戒备，让他接受我的指令。”

所谓两次“意外”一次是热茶烫到手，一次是茶杯落地摔碎，罗飞当然看出这些都是凌明鼎刻意所为。只是其中的玄机混沌难辨，他不得不直言请教：“你能说得详细点吗？”

“好吧。”凌明鼎耸了耸肩膀，调侃道，“不说个明白，未免对不起我那个粉身碎骨的茶杯。”然后他便开始细细讲述：

“我首先邀请你的助手起身，然后又让他向前走一步。两次他都照做了。表面看来他遵从了我的指令，但他心中是抗拒的。他极为警惕，一个劲地猜想我接下来会怎样对付他，而他自己又该如何去应对。正如你所说：他充满了戒备，恨不能把所有的脑力都调动起来。他精神满满，蓄势待发，而这时我只要轻轻一拉，他的思维就会崩溃——就像太极推手一样。”

太极推手？罗飞凝起思绪，且看对方如何因势而导，借力打力。

凌明鼎道：“我作势要和他握手，同时询问他的姓名。他再一次接受了我的指令，因为他认为我的这个举动是完全无害的。随即我便制造了第一次意外，我假装茶水撒出，顺势中止了握手的动作。他的机械式反应被打破了，便突然间呆住。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但他又无力思考，因为他之前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填的太满了。”

罗飞明白对方的意思。当时的小刘就像是一个复习最为刻苦的孩子，在考场上却突然遇见了从未见过的考题，他的慌乱程度更要超过没做任何准备的其他考生。

凌明鼎还在继续讲述：“我观察了他的瞳孔，发现他的思维虽有凝滞，但尚未达到我期待的效果。于是我又问了一遍他的名字，他又回复了一遍。他这是第四次遵循我的指令——实际上我在用这种方式消磨他的抗拒心理，甚至悄然形成一种精神上的惯性。当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随后我让他帮我端一下茶杯，这看来又是一个无害的动作，他完全是下意识地照做了。我却让那个茶杯摔碎，于是他的机械式反应再次被强行中止。就像在高速运转的齿轮里突然间别进了一根铁棍，他的思维卡壳了，僵硬地停在了那里。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毫无方向感。在我们的术语里，这叫做他精神上的‘能量最低点。’这个时候的人最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罗飞点点头。他能想象小刘连遭意外后的精神状态，他的脑力运转超负荷了，就像电脑死机了一样。这时候他对外界的反应很大程度上将来自于他的本能和潜意识。

果然，接下来凌明鼎就要在这两点上大做文章。

“我拿出手帕，故意在他眼前抖了一下。他当然要本能地闭眼躲避。这时我又下达了一个指令‘闭眼！’考虑到他是一个警察，我特意用了命令式的口吻，这样可以激起他服从命令的潜意识。当他听从我的指令中闭眼之后，他在精神上便已完全接受了我的引导。接下来对我的命令‘深呼吸，放松！’他也毫不抗拒。这个时候他已经和数绵羊的入睡者没有什么差别了。而他的身体原本就很疲倦，更加容易进入睡眠的状态。所以我最后那声‘睡’的指令下达之后，他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凌明鼎说完之后，伸手指了指沙发上的小刘，表情似笑非笑。罗飞则轻轻叹了口气——他想到小刘这两天为了案子东奔西跑，确实很辛苦。若非如此，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着了对方的道。

这想法多少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凌明鼎的这番表演，无论是对小刘心理的把握，还是对现场条件的灵活运用，都可谓妙到颠豪，确实是叫人拜服。所以叹毕之后，罗飞又禁不住喃喃赞叹：“这就是催眠的魔力了？果然神奇。”

凌明鼎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这些手段还算不上真正的催眠。”

“哦？”罗飞凝目道，“那真正的催眠又是什么？”

“世人不了解催眠，是因为催眠这个词本身给人带来太大的误导。大家都以为催眠就是叫人睡觉呢。其实大错特侧——”凌明鼎郑重其事的纠正道，“真正的催眠是进入对象的内心世界，去发现、控制甚至是改变对象的精神世界。”

罗飞的神色一凛，对方这番解释仿佛直指着那两起离奇案件的命门！

“把你的助手叫醒吧。”凌明鼎说道，“我们该谈谈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