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
(2011-08-01 16:37:51)
这座城
文/忆落之都
魔鬼将它的巨手伸出地面,于是托起一片灿烂的辉煌。
我在地铁中穿行,整座城市在我的头顶流动。
(一)
走在这座城市的路面上
人们的腿变短了
他们需要无数的轮子来代替自己的高度与
速度
站在这座城市的地面上
我们的脚步离土壤是如此遥远
厚厚的鞋底
厚厚的沥青
厚厚的工业冷铁
我们无法再将脚趾抓进土壤健步如飞
我们脚底的汗腺曾经属于土壤
而现在属于鞋底与水泥路面
因此,面对这个色彩斑斓的混沌
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迷路
(二)
泱泱的国度
每天死亡一座城
而又崛起一座更大的城
这座城市的骨骼是矿石
灵魂是历史
而人群则是它的食物
它吃进涌动的人群,排泄出肢解的文明
人群的营养让城市不断地生长
环城路这根皮带再也束缚不了它的腰身
出现了三环,四环,五环… …
一圈圈环城路宛如它的年轮在不断地增加
而又永远得不到满足
城市的角落
焚尸炉的烟囱上空浓烟滚滚
它像人类的生殖器
繁殖的同时兼有排泄的功能
繁殖了城市的年轮,排泄出人群的尸体
(三)
这座城市的地面已被瓜分殆尽
上空也不断地被它的触角附满
于是地面以下开始被发现
地下铁始于一种幻想
而现在已布满城市的地下
它们像一条条速度惊人的蚯蚓在地下穿行
帮助这座厌食的城市消化
它吞下这一站的人群,呕吐到另一站
人们在被吞下与被呕吐中
面无表情
它还兼有备战的功能
出站口的两旁写着:战时封堵
当这座城市在战争中崩塌时
他们像祖先那样蜷缩进洞穴
城市的不断生长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多的
安全感
洞穴仍是他们最原始的安慰
(四)
犯罪的人会被统治者投入监狱
而这群并没有罪行的树却被上帝关押在了城市
它们脚下的土壤只比它们的年轮大一圈
而且还要套上矿石的枷锁
头顶是纠缠不清的电线、光缆
与傲慢无礼的高架桥
身上被贴满了无耻的小纸条:办证13*18000567
站在它们旁边的是挡住它们阳光与方向的高楼
根则忍受着地下铁无休止的骚扰
某个失意的人也会将怨气撒在它们的身上
踢上几脚
然后将鼻涕揩在它的脸上,徜徉而去
甚至它们死后,也不能躺在地上安静的腐烂
在它们倒下的瞬间就会被锯成一群
长短不一的管子
不久它们又成了这座城市某个路口的一块指示牌
或者用来支撑被新关押进来的同类虚弱的身体
或者成为这座城市高楼的身体里的一块骨骼
它们的尸体继续忍受囚禁
(五)
在这座城市出生的鸟,也拥有了城市户口
它们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喧闹
听到的是拥挤,呼吸的是苍白
把楼群当成森林
把废气当成晨雾
把人群当成虫子,只是不敢去啄
反而向他们乞讨
拥有这座城市户口的鸟,成了文明鸟
它们不会像森林里的野蛮鸟那样在大众场合
无所顾忌的喧哗和嬉戏
它们整齐地站在城市上空的光缆上
安静地栖息,缓慢地挪动
动作优雅,表情温和
一副文明鸟的模样
一天,忆落之都在阳台上捡到一只鸟
翻开它的眼皮,一片灰白
它并没有死去,只是失去了方向
他拿着它走进医院
兽医说:白内障!
鸟似乎也适应了这座城市的颜色
它们约定:
一起进化成灰色!
(六)
在这座城市行走
排泄也需要花钱
中央门车站五毛,玄武湖公园三毛
中华门城堡旁的小厕两毛
不花钱的人肯定这座城市的野蛮人
他们被扣上了不文明的帽子
但我认为他们也是最崇尚自然的人
或者是连排泄都成了奢侈的人
城市的角落
生鲜超市里摆满了新鲜的尸体
人们争先恐后地挑选着
飞禽、走兽、水族和爬行类被他们
搜罗到此
然后瓜分一空
同时也瓜分了它们的疾病
(七)
这座城是一个庞大的肉体
路灯是它的瞳孔
公园是它的肺叶
柏油路是它的骨骼
老房子是它的记忆
沉默是它的脚步
而我们
是它体内的细菌
统治着这个庞大肉体的
拥有智慧和无穷贪欲的细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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