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诗歌的一点收获
(2018-12-16 19:5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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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诗歌的一点收获
第一遍读,完全惊着我了。
让我想起陌生化这个词,想起杨练的《诺日朗》,想起艾略特的《荒原》,想起我一直怵头的现代性。惊异的是,二十多岁的孩子何以有这么强大的哲学底子,什么时候就建构起史诗性的宏大思维。
昨天下午我有时间坐下来再学习。学习方式,1.反复品读,试图触摸到作品最独到的东西。2.上网查资料。
认真阅读学习之后,始终不变的还是第一感觉。只不过找出一些理由说服自己接受第一感觉。
一、密集的意象。密集得像暴雨而不是毛毛细雨,一直的砸下来;前一阵雨还没回过味来,后边的雨点以更快的速度劈面而来。让人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山是奔跑的山,碎石是矛盾的集合体,表面“散漫、散乱,散淡”,内心“克制着言说的意图,克制着崩裂”,它被自己的思想蒸腾着,“胡乱滚动”。它们是思想者?还是先知?是群山的一分子,还是高于群山的灵异?少年挥动镰刀,是在收割欲望,生机还是在展示生生不息的创造力?少年看到心中的姑娘,少年内心的似水柔情是想补足挥动镰刀的人性丰盈吗?“我”读“岩层”,“岩层是一部很大地部头”,“我”是把群山当做历史在品读吗?“我越过群山”,“我”回到了草原,“草原”是现实吗?“燕麦、莜麦”们生生不息,进化着,前进着,有谁知道从“野草的群落里突出了出来”的漫长与艰苦卓绝。历史在改换不同的名称,“城头变幻大王旗”,那只是统治者最在意的、唯一孜孜以求的东西,是在两条线索思考吗?历史究竟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的崛起的结果还是某些拥有话语权的统治者们为命名而争夺的结果?因为,狼、狐狸、雄鹰、乌鸦,都是生命力的体现,虽然有些还存在误解。试图保持清醒,试图能冷静消化,能力所限,总是觉得不能触摸到作品的更深的用意。
二、大段的哲思。如果说那些意象是暴雨,我只能说那些哲思就是惊石,有一块落下已经吓着了我,而作品是连续的哲思,令人猝不及防,任由它们落下来,我只能看着地上的深坑发呆了。“山下的儿女、子孙来过、经过千千万万次”,“千千万万次,次次都是不同的皮囊”,两句话,就把历史那点雷同聚集到一起,突出放大了出来。“绿色的大河还在流淌,”怎么就“戛然而止”了?作者的玄想升到哪个高度了,突然就有了“变更千年如走马”的超境界感悟?“少年挥动着镰刀/勇士们挥动着马刀”,“现代文明的汽车、火车在袒露胸怀的群山间穿行/驴车、牛车、马车和手推车也在同样的时间下穿行”,历史和现实,原始和现代就这么轻轻松松交融,并置了。这交融一点都不温和,这并置非常的粗暴,不讲过渡,不做铺垫,天马行空,手到擒来,充满表达的任性和自信,充满暴力,充满金戈铁马之声。命名是思考历史真相的重中之重,所以作者直接说“关于名字命名的规则没有一次是完全相同的/上一个名字,和这个名字,也和下一个名字/也不会存在任何地关联/从外形、环境、方位乃至抽象的构造体/这包括但不限于传说、想象、谣言、俚语/或者大巫的指正、定义”“人们把命名视作新生和占有”“人们把命名视为确定感和安全感的寄托所在”,毫不做作就拨开命名的假象,廓清虚伪的谎言,直接裸露出历史的本相。
三、史诗的特质。直觉这是一部具有史诗特质的作品。一读就想到了杨练的《礼魂》系列,尤其是轰动一时的《诺日朗》。百度百科对杨练的评价是“以繁复密集的意象和意向群来演绎宏大理念,以若干独立而又有内在联系的单元建立组诗系统,从而构造多重空间结构的鲜明的史诗性特征。”很显然本诗中既有对历史场域的充足呈现和思考,也有对推动历史原动力的形象呈现和热情讴歌,更有历史与现实的交错,并置。有大量的宏大叙事,也有日常生活的几笔点缀。比如“西北风中脸颊通红的少年”,他“头发蓬乱”,“手指皴裂”,这一笔可说举重若轻,不仅舒缓了紧绷的宏大性叙事节奏,更形象微小了进步的不可遏抑与生命的坚忍不拔。杨炼强调诗人应该以诗人所属的文化传统为纵轴,以诗人所处时代的人类文明(哲学、文学、艺术、宗教等)为横轴,进而不断以自己所处时代中人类文明的最新成就“反观”自己的传统,而杨炼也以近乎偏执、狂热的态度实践着自己的想法。就像他在“诺日朗”中呈现出来的,哲学的、宗教的、东方的、西方的、神性的、巫性的 ,更重要的是他极具现代性的处理。杨炼的诗成为当时争议最大的诗,实际上首先是因为它的陌生化。传达的思想的陌生化和传达的方式吓着了当时的诗坛。而本诗中实际上时时在传达这种类似杨炼诗歌的信息。关于历史,关于时代,前边已经分析过了,来看看作者有关神性、巫性的传达,“不信神明的年代里,山神倒是一如往常”,在与不在的神,都在诗人的关注范围中。在关于命名的思考中,诗人认为“关于名字命名的规则没有一次是完全相同的”,认为“这包括但不限于传说、想象、谣言、俚语、或者大巫的指正、定义”,对于一个巫术并不发达的地域,作者还是联系上了和“巫”有关的词,不能不说是作者的主观有意而为了。进一步检索,不难找到“祭坛”“仪式”之类的词。再做检索,会检索出“塞外”“草原”“野狐岭黑风口”“莜麦”“白碱的贫瘠”“单于”“可汗”“萨满师”“少年”等等,涵盖地域的、历史的、当下的众多元素,这表明诗歌的容量和纵横交错的涉猎的主观性倾向。关于传统,在诗中也时有显露,“长须灰白的道长”,内心自有乾坤,那就是易经里的卦辞---大哉乾元。其实关于“命名”的思考背后自然是哲学思想在支撑了。
四、陌生化的表达。网上关于陌生化的阐释是:陌生化是指在内容上违反习见、常情、常理常事,同时,在艺术上超越惯性、俗常、重复、老旧,以情思和形式的新异与独特,使人们从对生活的漠然和麻木中惊醒,从而对世界获得全新的认知和感悟。这让我想起第一次读艾略特《荒原》时的感受,他的诗歌时空随意跳跃,前后诗句往往各不相属,甚至让人觉得是一些意象的碎片,后来读了赏析才知道是靠神话的大旗才把那些意象碎片集结起来的,又知道他动用的的是象征主义的手法,要读懂这样晦涩的诗非借助“客观对应物”来对应作者的意象所指不可。虽然道理明白了,但是要一一指认,恐怕还是力有不逮。陌生化应该是文学创作的一条通向经典的道路,记得有位评论家说过,诗歌本来是小众的,一首诗一读就懂,算不上好诗。瓦雷里说,“我宁愿我的诗被一个人读一千遍,也不愿一千个人一人读一遍”,大概说的也是这样的意思。李白还说过,“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大约也是在追求诗歌的陌生化吧。而本诗的陌生化程度可以说很高。一是思想的含量足。一是意象的密集,在前边都说过了。还想说说语言的凝练性、思维的三级跳和表达的出奇制胜。由“绿色的大河还在流淌”,直接跳到“却是戛然而止”,不做解释,没有过渡,直接出现“舟”,由“舟”而“琵琶和古筝”,直接让“乐师成了石头”,“乐器长出了骏马的头颅”,语言凝练到不止跳了三级,应该是每一次都不带铺垫的,往高处翻,与其说是密集的意象把人打晕,不如说是新奇的表达把人惊呆。“挥动镰刀的少年”,“清楚地知道周围有着一双年迈的眼睛/喝水休息的时候,会盯着太阳/回应以凝视”,历史和现实,人与传统,就这么随随便便,完成了传承和沟通,太容易,反而让我们不适应,觉得太暴力,太轻松,把我们费尽心机做不到的事情,就这么完成了,心里甚至有点不舒服的感觉。“盯着岩层去看”的宾语直接定为“很大的部头”,很干净的完成了象征性表达。“燕麦、莜麦”直接和“西北风中脸颊通红的少年”比附,已经很精彩了,又突然返回植物的叙述,“最初,它们的种子也是混迹于野草的群落里”,指出进步之艰难,而并不落在高声部,以一句“所有的生与未生,此刻的安宁都得以共享”把曲调降下来,让人在冷静的思考中回味。诸如之类的表达随处都是,拿别人评价杨炼的一句话来评价诗人也不为过,那就是“把诗意的语言扩张到了语言学的极限”。也许有一些我到现在还是不能准确把握,只好用那句“不可言说的诗歌方是好诗”安慰自己了。
(五、一点建议。要不要分成小标题,一层意思更集中的表达。最后的历史要不要往前提一下?要不要加点水,要不要加佐料,正如一锅肉,肉多是好事,但是不是不能浪费,可以扩展开来,更长一点。要不要控制一下节奏,张弛、高低、宏大微小等等交融起来,这些也许都是从接受的角度提的建议,仅供参考。)
想用长江后浪推前浪来结尾,一想,觉得不妥,因为自己从来没成为前浪。只能说,后生可畏,加油吧,少年,期待你更精彩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