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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竹中篇小说连载:我那失散三十年的妹(3)

(2014-11-26 18:20:23)
标签:

教育

情感

心理学

文化

分类: 潇竹文集

文/潇竹

                                              接上一篇《家族记忆》连载1

                                              (接上一篇《家族记忆》连载2)

                                                       

 

“你在外面路子多,去找找春花吧,听说她就在广州,长得跟你有几分相像。”

父亲竟然在我面前说起了春花!他的声音那样低沉,那样缓慢,眼睛望着床前的液晶电视屏。屏幕里面黑漆漆的,像个未知的深洞,仿佛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在我三十几年的记忆中,从未听见父亲提起过春花——我那始终蒙着一层神秘面纱的二妹,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我惊讶地半张着嘴看着父亲,此时的他,已是肺癌晚期,大量吐血,瘦得皮包骨,心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爸,您怎么有她的消息了?她现在叫什么名字?”

父亲没有回答我,却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慌忙扶他坐起来,递过纸巾,轻拍着他的后背和前胸。一阵忙碌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仰靠在床头,我想再问几句关于二妹的话,却见他已将眼皮疲惫地合上,呼吸变重,仿佛睡觉了。

这是我与父亲最亲密的一段时间。

我在广州接到父亲已被确诊为肺癌消息时,是一个春日的早上,当时我正准备去机场。一位电影界的朋友新片开拍,为我买好了来回机票,请我去片场探班,并计划让我客串一个村姑的角色。我从未体验过这种事情,因此颇为兴奋,人未出发,心已飞到朋友那儿。父亲急病的消息如同一个冷雾弹,砸进我正燃烧着激情的心里,雪花顷刻之间飘满了我的世界。我立即更改路线,让先生开车送我去高铁站,我要尽快赶到父亲的身边!一路上,泪水无休无止地流淌。火车上的陌生同座,以怪异的同情目光看见我,却不敢出声问我,怕惊忧了那些无声无息流动的泪……

事后想起来,我亦感觉异常。我与父亲的疏离关系真的能够产生那么多的泪吗?我到底为什么如此伤心?是惋惜错过了一次做演员的体验?还是为我们白白浪费了几十年的父女缘份而抱憾?

到了医院,为了不让父亲对他的病情起疑心,我强行止住了眼泪。彼时,妹妹们正守在父亲的病床前。父亲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吐血,在医生的紧急抢救中闯过了鬼门关。见到风尘仆仆的我,他睁开虚弱的眼睛,向我微微颔首。

“你们辛苦了,先去休息吧,这几天,我来陪爸爸。”我对妹妹们说。

面对我坚定的态度,妹妹们默默点头。于是,开启了我生命中仅有一次的跟父亲同床共枕的一周时间。我们父女俩把三十几年来没有说过的话全都集中在那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说了。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我竟然对这个做了我三十几年父亲的男人毫不了解!

我们在那一周里到底说了哪些话?请原谅,我真的记不清了。因为在那七天里,父亲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一会儿还会穿插几阵咳嗽,以及医生护士的问长问短,所以我们的谈话也多半是断断续续,有头没尾的。但是关于春花的那一段,我是清清楚楚记得的,父亲说,他想请我帮忙去找找春花,他想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她一面。

这么说,我是真的有个叫春花的二妹了?

春花是隔在我们父女间的一块顽石。

虽然我至今不知她长得什么样子,但我却常常见到她。

九岁时,我想留长发,父亲不准。我说,头发太短同学们都说我像个男孩子,父亲说,像男孩子才好!那个时候,我见到了春花。

十岁时,我央求母亲给我做条裙子,父亲反对。“这个妹子怎么不知羞,这么小就穿什么裙子!”父亲说这段话时,我在他凶巴巴的表情里看到了春花。

十三岁时,开学一周了,怯怯的我找父亲要尚欠着的学费,父亲不给,对我怒吼:“哪有钱?别读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将来还不是一瓢泼出去的水!”迷蒙的泪眼中,我看见了春花,那个被遗弃的二妹。

十七岁时,已成为小学教师的我,周末回到家,看见还在上小学的小妹向父亲要一元钱买橡皮筋,父亲当时正抽着烟,情绪不佳,可能刚与母亲吵过架。

“买橡皮筋干什么?”

“扎头发。”

“扎什么头发?剪了它!”

“不剪!剪了难看死了!”

“啪!”一记耳光落到小妹的脸上,与此同时,父亲怒火冲天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一群不知羞的妹子!没用的东西!”

在小妹红肿的脸和委屈的哭声中,我又见到了春花!一股压抑多年的怒气窜上我的胸口,我抓起小妹的手,嘶哑着嗓子叫道:

“哪有这样当老爸的!走,小妹,他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喜欢他这个爸了!跟我走,我带你!我给你买橡皮筋,我给你扎头发!”

我拉着十岁的小妹,在母亲的哭泣声中,走出了家门。这或许可以算是我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吧。此后的近两年时间里,小妹就跟我住在单位宿舍里,也在我任教的小学里读书,直至我第二次离家出走,走到了千里之外的广东。

原以为工作了,不住家里了,就跳出父亲的“魔爪”了,却未想到我还是远远低估了父亲管教女儿的能力。

一个秋日的下午,父亲来到我的宿舍“视察”,看到野菊花开满屋。那是我和小妹花了好几个小时在外面采回来的一种浅紫色小花,又四处搜集到十几个小玻璃瓶,布置成一束束小盆景,摆放在十平米的宿舍各个角落里。我们俩戏说,这样仿佛睡在野外,睁开眼睛,鲜花盛开,闭上眼睛,清香绕鼻。不知这紫色小花怎么惹恼了父亲,他粗暴地抓起它们,一边扔一边骂:“搞这些没用的东西,丢人现眼……”我一时恍惚,似乎父亲怒冲冲弃于窗外的,不是野菊花,而是我和妹妹。我于是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暴风雨过后,有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萌芽:我是不是应该走得更远些?

这个念头在一年之后,我十九岁的那年春天变成了现实。

那是1995年,自从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划了一个圈之后,那里的一个个小渔村纷纷变成了一座座城,那里的平地上正矗立起一栋栋高楼,那里的景象正日新月异,一波轰轰烈烈的“南下潮”正在冲击着内陆的每一片土地,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如候鸟般向那边飞去,……

在与父亲又一次发生矛盾,被父亲扯着辫子暴打了一顿之后,我向单位递交了停薪留职的申请报告。远行的一切准备工作都是秘密进行的。若是走漏了风声到父亲那里,我就走不成了。他是个把“铁饭碗”看得很重的人,而我却正在做着砸烂这个来之不易的“铁饭碗”的事情。父亲怎能理解年少轻狂的女儿:那所谓的“铁饭碗”于她如浮云,她要的是自由,要的是逃出父亲专制粗暴的“魔爪”,她要逃得越远越好!

那一天,母亲泪眼汪汪地到火车站送我,悄悄塞给我一千块钱。

那一天,十九岁的叛逆女生坐上了南下的列车,开始了漂泊异乡的人生旅程。在火车与铁轨撞击发出的“叮叮咣咣”声中,女生的心海亦波浪翻滚着:将来我一定要写一部小说,把他写成一个大坏蛋,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不合格的爸爸!

时光的列车远比火车快呀,十几年的光阴似乎在一眨眼之间就飞逝不见了。当年十九岁的叛逆女生,如今又增加了十几岁的年轮,出版了十本书,写了两百多万字,却没有一段文字是关于父亲的。

女儿还没来得及把父亲写成一个大坏蛋,父亲却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

直至此时,女儿才开始尝试真正了解父亲。

 

(未完待续……)

 

                                                                  潇竹  2014年11月26写于仙湖居


潇竹短篇小说:《大人物》

     潇竹,原名刘亚华,中山大学汉语言文学学士、作家、讲师、广东省青工作家协会副主席、书画爱好者,已出版有《别墅里的女人》《带孩子就像放风筝》《销售女神徐鹤宁》《感恩教父彭成》《80后演说少帅成杰》等十部长篇。

  潇竹短篇小说:《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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