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朱智(衡炜律所大鱼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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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每年新苞谷快要黄的时候,母亲都要给全家做新苞谷粑,当地的传统叫“尝新”。“尝新”的传统怎么来的已经不可考,但我想这个古老的传统里,农民除了庆祝丰收“尝新”,应该还有“尝辛”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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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牵牛昂昂(蝉)叫的最热闹的时候,原本纯白的苞谷天花开始灰暗,嫩红的红毛子开始发黑,新苞谷也就差不多黄了,“尝新”的季节也就到了。
这时,母亲就会带上镰刀,带着我和弟弟来到离家最近的苞谷地里割苞谷(整棵苞谷连杆一起割下来)来做新苞谷粑。
每次割苞谷时,母亲都不让我和弟弟随便割,每一棵都要经她掐浆检查要得才可以割下来,她总怕我们认不准割着还没成熟的嫩苞谷。于是,我们的光荣任务就是往返把苞谷扛回家,然后帮着撕苞谷棒,麻(扣)苞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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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的神剧里,手撕鬼子,那是阿Q们编出来的快乐;但手撕新苞谷,却真是一个非常让人喜悦的活儿,一个个金黄水露的苞谷棒子从翡翠般的壳叶里剥出来,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禁不住会凑上鼻子去亲闻。这种让人陶醉的喜悦,或许唯有农人才能感受。
不过麻(扣)苞谷米就是个辛苦的细活了,新苞谷因为还没有完全成熟,籽粒里边还会有少量的浆液,所以不能像麻老苞谷那样使劲去弄,要不就会弄破漏浆,麻苞谷米得有耐心,要慢慢的,轻轻的,一颗一颗的扣下来。所以,每次撕好苞谷后,母亲都要亲自带着我们,“监督”着我们干活,生怕我们弄坏了新苞谷。有时,我们会跑出去偷偷懒,母亲也不多说,总是一个人耐心的坐在簸箕旁,直到一大簸箕苞谷弄完才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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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新”,最辛苦的工作是推磨(磨浆),要带着点水一小勺一小勺添入石磨里磨成浆液,太干不行,太稀也不行。
家里小石磨估计有四十公斤左右,我们推时母亲总嫌我们手脚慢,很多时候都是我们添磨,她来推,母亲力气一直都很好,每次两桶浆推磨下来差不多要两个小时,母亲总是一口气完成。
那时,觉得母亲总有使不完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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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吃山,就地取材,这是人类特有的智慧。粽子之所以叫粽子,不叫三角糯米粑,应因为它有粽叶包裹的清香;新苞谷粑也一样,必须要用新鲜的苞谷叶包裹着蒸出来,才有那股特别香甜的味道。
磨完浆后,我们的任务就完了,蒸新苞谷粑是技术活,只有母亲才能胜任。看着母亲做起来非常的熟练,左手平摊着一张新鲜的苞谷叶,右手舀一勺新苞谷浆放在苞谷叶上,用勺背轻轻把浆弄均匀,放下勺子把苞谷叶的四边折叠起来,放进铺满新苞谷胡的大铁锅里,等第一层收水汽后,又慢慢放上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直到放满尖尖的一锅,然后铺上一层新苞谷叶,用一块塑料膜盖起来,让它慢慢的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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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个小时,新苞谷粑就蒸好了,揭开盖膜,满屋飘香,一大锅刚蒸好的新苞谷粑,金黄熟嫩,让人口水直流,伸手从母亲的筷子上“抢”一个过来,边吹边撕吃了起来,这时母亲总爱笑着“骂”我们:“小绝儿些,烫倒起哈!”,然后又是母亲的吩咐:“拿筲箕过来给奶他们送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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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在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年,母亲已过世了二十年,二十年的“尝新”季节里,再也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新苞谷粑那香甜的味道……
2018年5月8日(农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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