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去江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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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了三天鹤立鸡群欣赏着天颜留下做了丈夫指挥着一台音乐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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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去江边(2)
回到许正翰老人家,奉礼又去打听到,有令封海三天,然后是半封,只能在岸上看得到的距离以内打渔,还不知几天。这样就只能改走旱路了。
在老人家里窝了三天,传凯和大叔聊得投机。老人说,他有十几个子侄,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承远,承远小时候天天在这里。可惜他没赶上好时候,只上了两年学。这说的是许船长,原来名叫许承远,多么像汉人的名字。而且老人特别说到孔明赖住荆州不还,认为那是孔明的大失策。这些《三国》中的东西,田先生也说到过,由于感觉传凯并没有形成看法,田先生只简单一说。现在又听到老人说,是和田先生说的差不多,就记住了。这些交谈把渺渺茫茫的前路之愁压下去不少。
奉礼弄到了马车,就又上路了。坐马车,把多个包裹,还有准备的两根木棍装在两个麻袋里,算作车老板给某个单位运输的货物;一家人是趁便车去亲戚家,奉礼是交好的邻居,路上帮忙。这是准备盘问的小心计。
奉礼还是让他阿叔给请两天假,说送老二进城看病去了,要是两天回不来,再续两天假。这样他就能送到义州。
奉礼有两个弟弟,老二老三。老三刚下学;老二身体不好,常不去干活。正好让他俩去公路上找车,两人在公路上“寻摸”了两天,终于说通了这位蔡老板。蔡老板一天两个来回路过,被问了两三次,他就心动并想出了法子,决定做一次。奉礼就去和他在小路上商议,偷偷地干的事,当然车费要足够抵得上万一被处分的风险。他去是要三天的车费,回来可以两天,奉礼同意,但是要他尽力赶,争取两天到那。只告诉蔡老板,是一家汉人要去义州,奉礼也去送送,送到就跟车回来。
蔡老板干私活挣钱,不能张扬,只能悄悄地。车是天微明在小路上出发的,当人们正常上路出行的时候,已经赶出去常人半天的里程了。就没有人认得蔡老板,也没有人认得奉礼了。
其实公路上,汽车总是稀少的。马车、骡车、驴车都有,也并不多;还见过牛车,更少,一般都是走不远就下路。蔡老板的车,足料大尺寸,两匹好马,真是鹤立鸡群。蔡老板人也是形容都出众,虽然只有中等个,但是膀宽腰细,衣着得体,长脸短髭,两眼炯炯。看起来倒不像平民百姓。当然,他那车和马都是单位的,他只是经管和使用,听安排干活。虽然车也好,马也壮,但是前边有车时,并不能快赶。一条处在半山区的垫起来的土路,驴车马车大家平等,除非有汽车喇叭声,谁给谁让路?只有路上没车时,才跑起来,而路是起起伏伏的,也没法总是快跑。
老板集中精力赶车,划算着可以挣一笔钱。不少呢,可以买衣服,置小家具,买酒……。要保密,十年之内不告诉别人。但是想好的理由能不能被管事的识破,识破了就得挨训——就难以安心。奉礼欣赏着天颜,想着,要是能画,把这些画下来多好啊,一定谁都想看。就是这最小的小子,也像天使一样,何况他的阿妈阿姐。纪先生和大小子长相也不一般。钱,那一半的船钱是大数,还有已经付给了杜船长的船钱,还有这待付的车钱……到了江边就收。纪先生不会耍赖的,是个文明人,也是有钱人。手表呢,船上怕湿就没戴,可是在五爷家也没见戴,这回走旱路怎么也不戴?
传凯知道明天能到江边,就想着怎么隐蔽着靠近,先试一下……还得给付奉礼两次船钱,再给这次的车钱。身上只有南币,而蔡老板只知道传凯是汉人,没交代过南边的事。这车钱说好的奉礼用北币付给老板。孩子们看着大马咔哒咔哒地跑。田野起伏,电线杆子成排,都向后退去。姚莲想着那大婶说,她娘家侄女告诉的,去年,一个江北来的汉人找到她邻居家,邻居就把这人留下做了丈夫。公家也同意,因为那个男人在这里打过仗,负过伤,曾经住在这邻居家。而邻居先前的丈夫是上了前线再也没有回来……姚莲把这事说给传凯,传凯却说那个人从此就该不是汉人了。上门,还不是上国了?姚莲说,这个人会不会是大国?他不是找不到了,只送回去了二国;他也伤过,说是有人照顾过他。传凯认为没那么巧。
一辆驴车出现在前边,传凯看出它的“特殊”,问道:“这个车,它的轮子怎么没挂轮胎?”
老板道:“旧的,胎没法用了,就‘干滚圈’。”
“不能再换一个胎?”传凯是从小就能推车的,自从合作化以后,没有木头车轮了,而胶轮的内外胎是废汽车轮胎或者废飞机轮胎改造成的,并不贵。
奉礼赶紧道:“凑合着能用还换什么,一个驴车。干滚圈,不少呢,纪同志不大注意就是了。不过公路上也就是少见。”
老板问道:“纪同志是干什么工作的?”
奉礼道:“纪同志是干工厂的。”
“我还以为纪同志是干机关的,这一身都是那么‘如官似府’的。”
传凯道:“哪里,工厂干点杂活儿……”
奉礼截住道:“工厂里的干部……不算大,小干部。”
老板慢慢道:“干部,可不是呢,不能固定干一种,干部的活儿就是杂……我这车拉过大干部呢,道里的,不过不是最高的。那是大雨以后,他那汽车轮子太小,走不了,他又急着回去……”
奉礼道:“一定因为你这车好,人可相信!”
“也许是。”
临近中午,路上什么车也没有了,马跑得很快,蹄声“踢嘁咔踏”,节奏明快。带得大家都有点兴奋。老板高举鞭子,轻挥着,鞭稍并不触及马身马毛,只在上空打旋,仿佛指挥着一台音乐会。人也随着那节奏摇晃着肩膀,嘴里无声,却有动作,明显是哼着什么曲子。怀庆看得出神,要站起来,被姐姐拉住,坐下了。却又坐不住,要去抓麻袋里露出头的木棍,纪珍还是不让,只好干瞪眼“稳坐”。怀英却是安安稳稳,他没看出哥哥有明显动作,也就无从学起。
“真是好马,跑得带劲!”奉礼赞道。
传凯也随道:“真是好马。这马,一匹就能拉起来跑。”
奉礼道:“人家可不是乡下的。乡下人,一匹马能行,一头驴也驾得了辕。刚才不是看见,还干滚圈吗?哈。”
蔡老板听出说车有点牵扯到人了,道:“城里人也一样,不过这是专门运输部门的车嘛,什么重的货物都会碰到的,牲口软弱了不行。”说着话,鞭子停了,马就慢慢变成稳步晃了。蔡老板于是又摇起鞭来,踢嘁咔踏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啊——呃。”蔡老板一声轻呼。看前方,远远地却是显眼地站出来四个人,横排在路上。这一阵好赶只能结束了。
“马车还检查吗?”奉礼紧张起来。传凯也是。
“大概有什么事,平时不检查的。”鞭子停了,车慢下来。
“呃老板,前边是什么地方?”奉礼问。
“不远就是肃川城。”
“那就说,咱们是要去肃川,一定。”
“为什么?”老板不解。
“远了,会不会乱怀疑?不是有什么事嘛。”奉礼忧虑。
“好。这些人说不定就是肃川的,倒不如说安州。要是问从哪里来呢?”
“那就安州。来,就说从东坎儿来。”
“小地名他们不一定知道,问大地名呢?”
“那就说刚过来的。也不要说得远了。”
“有理,就是平原了。”
车子缓缓行进。那几个人在看着一本书,仿佛讨论问题。
蔡老板嘴里先发出“禹——”,紧接着“嘎吱”一声刹闸,马停步,车也稳稳地闸住了。离拦路的人七八步远。
“哪里来的?”一个人发声,走近,看着传凯。两个人却看着蔡老板,另一个一手书,一手笔,漫瞅着全车。
蔡老板道:“东坎儿来。”
“要你的正老板回答!”
“我就是老板。”
“你?那、下来吧。呃,甩两鞭我看看!”发话的前来一步道。另两个从两边迅速靠过来。
蔡老板下了车,那两个又靠近一步。
蔡老板站稳,挺身。一挥手,“嗖——呼咕尬!”一鞭;稍停再一鞭。
近处那两个看着发话的脸,等命令。大概出乎意料。
“走!”发话的显然是个头儿,他泄气了。
蔡老板听了没反应,奉礼道:“让走了?”
“走——吧,还想再耍两鞭?”四个人让开了路。
蔡老板上车,摇起了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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