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等丁达运来信。这次和田先生没聊多少，就回来了。说起了挖河，田先生对挖河也有所了解，但不知道还分省级县级，知道有名的淮河、黄河、海河工程，说那都应该是国家级了。传凯挖过黄河，也挖过淮河，都是人多，不知道几个省的人挖，工地望不到头。不过没去挖过海河。问吃住怎么办，那么多人？先到的，能住上民房，后到的只能住帐篷。吃，有大灶房，就在工地旁边搭的棚子，支锅灶，笼屉摞得很高。吃馒头，是管够的。问，民房，人家能愿意让住？回，是派下去的，让不让自己说了不算，只要能挤，就得挤出地方来。传凯体会过的：“住民房到底是房子，帐篷就不行了，铺很厚的草也不暖和。”“帐篷就没法像房子一样保温了。吃馒头，有肉吃吗？”“每天有一顿有肉的菜，都是三片，三片顶自己家的六七片。”这可是以前挖河，习惯都叫挖河，也就是水利工程。前年就不行了，这回正式的说法叫“打水库”，是县里调去。这就没有东西吃了，还干到年跟才让停。田先生问：“前年就不行了？这里听说是去年。”“是，前年春天就不行了，去年估计也好不了，太严重，三年两年返不过来。前年还男女老少齐忙活，把所有的河沟左一道右一道地拦上土坝，到伏后一场雨都冲了。”“土坝哪能行？”“来不及修石坝。要求‘步步拦蓄’，必须多少天完成嘛。到秋后就全县劳力集中打水库，妇女在村里也是挖平塘。”

房东喊了，是叫怀庆过去拿信。真是想着想着丁达运的信就来了！传凯和怀庆出到门外，怀庆去房东家，传凯等着，怀英这时也跟出来了。很快怀庆拿来了，传凯一看，不是“雾沟矿山”来的，却是什么“釜山”。没听说过，会有这样的山？锅嘛，坑塘可以叫……却正是写着“纪传凯先生收”，那就看里边吧。

这是赵奕智写来的，其实传凯也纳闷过，奕智说来，怎么不见。信写着道，已经算是开学了，刚到了釜山，参加调查活动。根据几个同学的提议，学校把原来计划的调查活动扩大到釜山，这样时间就提前了，不能来隆山看老师了，等暑假才能有时间。但是在釜山有五六天就能结束了，回学校时，还从常兴走，希望能看到老师，老师早点来吧。又说喻船长让老师开一个银行账号，说是要给老师打一点钱。信看完了，就是掠一遍，且不分析，看看孩子。

两个在门前你追我赶，转圈。也只能这样玩，手里没有东西，地方又有限。心想，毕竟是孩子，不能总圈在屋里。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多自由，就是说的“成天也不着家”。虽然忙起来得跟着大人干活，但还是玩的时候多；伙伴也多，有时候十几个，打楗，打瓦，弹溜溜，弹杏核；有时候四五个人，“上沟走崖”，捉蚂蚱，追蜥蜴，找窝鹂窝，拿石头掷蛇，挖耗子洞。在外边常常不回家吃午饭……应该带孩子们出来活动活动，明天就出来。于是说道：“回去吧，明天咱们就出来玩。”有这样的许诺，两个蹦跳着跑进屋去了。

进屋再看一遍信。赵奕智六七天能从常兴走，要见，可是不能去，就得写信告诉他不去了。这不去其实眼下本不急着说的，人家又不缺人，不是需要咱。账号那就算了。想到这里，动手写信。

昨天说了要出去玩，怀庆怀英就等不及了，但是姚莲让写一会字再玩。姚莲走了，字也写了一些，两个干脆站地下看传凯。传凯是写唐王故事，见这样，停下吧，都去。但纪珍不愿意出去玩，说要看家。传凯说平时出不去，今天去玩玩吧。怀庆道：“姐，你忘了，秀彩姐说不定会出来找咱们呢。”于是纪珍也去。

先去看表演的那一段大街看了看，街上走的人不多，正是“耍笑的买卖”，城里人活动得晚，不是农民早出晚归。没看到有像秀彩的人，去发了给赵奕智的信，别处看看再回来吧。纪珍道：“能不能有卖书的地方？”对呀，传凯怎么就没想到在这里也得有书店，这也是一座城，县级呢，说不定能有点汉字书。哪里有书店，问邮所的人吧。道不远，杂货铺就卖书，没想到，不过看看吧。

这家杂货铺门面还不小，文具柜角上有书卖，翻看一下，不是汉字书。问问吧，道汉字书有旧的，在里边。跟着拐进去，地方不大书不少，是摞着的，翻动不容易。掌柜的让自己翻，他去外边照顾门面。传凯从上头拿下来一沓，有十几本，一齐翻，是种田盖房方面的，放回去。再一摞，说的是他们的地理历史，放回去……传凯出去问有没有学生看的，说看看最里边那些可能是。里边的看起来最旧了，破破烂烂。翻吧，不一会纪珍笑了，怀庆道：“姐，什么……念念。”她念着：“东方天一亮了，驴儿要吃草。哈呼，哈呼，它是这样叫，它是这样叫。”这是半本书，没头没尾，就是学生书，她翻到了完整的课文。怀庆怀英都翻几下就停了，这一听也来劲了，不过他俩才认得几个字。倒是传凯翻到了几本，看起来熟悉，有两本该是清末民初的小学课本，不过全都是没有皮的书瓤子。两个小子腻了，走吧。拿给掌柜的看了，付钱，六本算五本钱，五根油条钱。再回大街看有没有秀彩吧。

一出门就两头撒目，街上已经熙熙攘攘，但是没有像秀彩的。有马车过来了，坐的有女子，也不是。那边又来一辆，坐五人三个女子。一齐盯着，人家却只顾交谈，并不瞅这边，也就看不到模样。马车很快从眼前过去，一晃看到脸面了，有一个朝这边盯着看，又撑着别人挺身向这边望着，似乎认得谁，却并没有听到她喊，走去了。怀庆和纪珍讨论，肯定不是秀彩，年纪也小；更不是恩贞；其他一年来能记住的年轻女子都不像；怀庆问：“是不是和你们一块那个姨姨——有小偷那回？”“她还小，一年长不成这么大。”没有结果。传凯认人的能力太差，没有参与。怀英还小，也没见过秀彩。

看了一会，车来人往，没有秀彩。算了吧，就要晌了，又带孩子进了杂货铺，买了十几颗琉璃珠，可以在院子里弹，怀庆弹过的。问孩子们，想要什么，都道不要。领去包子铺，都道回家吃自己做的，又去果子点心铺，孩子们还说什么也不要。传凯想，孩子们懂事，也是，在家吧，能吃饱就行。还是买了十根油条，伙计用纸绳扎好，提着。回家吧，没来得及玩，但是买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