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谢满禄1880年-1884年北京老照片之六：

   蚕池口教堂的珍宝

在读到有关谢满禄的在华外交生涯时，总感在他身上流着浓浓的保皇党的血液，尽管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经历了快一百年。

在他的照片系列中不仅有这个时期天主教在华的重要人物，还有天主教在华主要任务，如传教方式，传教成果等。

殖民主义以传教为先，这也是法国共和政府的一种方略，和法国国内的“保皇党”似乎挂不上。

在谢满禄的照片中有一张照片，相页上有中文注释“北堂内古衣裳”（图01）。如果照片显示的物件不熟悉，加之又是被折叠起来的黑白照，一般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图01 北堂内古衣裳， 由玛丽·安托瓦内特亲绣的纹饰

这是一件“主教祭披”（又称“十字褡”）。

照片右上角有一段文字，经仔细辨认，居然是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文字“Ornements brodés par Marie Antoinette”(由玛丽·安托瓦内特亲绣的纹饰)

玛丽·安托瓦内特（1755年-1793年）（图02）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推翻的封建君主“路易十六世” （1754年-1793年）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十五岁（1770年）出嫁到法国，三十八岁（1793年）被送上“断头台”。

图02  玛丽·安托瓦内特（1755年-1793年）

也就是说这件主教“祭披”制作的时间在1770年-1793年之间。

北堂内这件由法国王后绣制的祭披从未见史料记载。

1770年-1793年正是中国大清王朝的清乾隆三十四年-乾隆五十八年。

在建造圆明园新建“西洋楼”中，朝廷感到洋货的新鲜，引进“西洋玩意”已成为“一种时髦”。 参与西洋楼设计的蒋友仁（1715年-1774年）和乾隆皇帝的关系不错，一直得到乾隆帝的保护。法国耶稣会最大的特点即在于重视教育、大力办学， 耶稣会在欧洲不仅垄断教育，也通过担任国王、贵族的“忏悔神父”极力染指政治。蒋友仁是天主教耶稣修会在中国的负责人，住在蚕池口教堂，他是沟通两国君主的最佳纽带，因此“蚕池口北堂”得到这件“法国王后亲绣的祭披”是有可能的。

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后的一百多年间，经历了“复辟和反复辟”，“共和制和君主制”交叉登台表演的过程，两种对立政治势力的较量表现在“方方面面”。

1789年后断头台下斩掉一拨拨粉墨登场的政治派别，直到1799年拿破仑一世的上台，结束了纷乱的政治局面，出现了强权统一的政权。1815年滑铁卢战役的失败宣告一个帝国的彻底结束，法国进入“保皇派”的全面“复辟时期”： 1814年到1830年间，除了1815年3个月多的拿破仑百日王朝，全是波旁王朝复辟期，由路易十六的两个弟弟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统治。而1830年之后又经历“七月王朝”（1830年）、“二月革命”（1848年）、 “路易·波拿巴政变（1851年），直到1870年拿破仑三世在普法战争中的溃败，引起了9月4日革命，巴黎人民推翻帝制，宣布共和。

而谢满禄生活的年代正是这种新旧政治势力交替登台的时期，处在政治旋涡当中的谢满禄不可能不站队。

谢满禄肯定是站在“保皇派”这一边。

这里不得不说几句谢满禄的爷爷：让·勒内·皮埃尔·德·瑟玛雷（Jean-René-Pierre de Semallé ：1772-1863。“Semallé”是该家族的姓，按音译为“瑟玛雷”。而这位驻大清外交官自己把姓译作充满中式吉祥含义的“谢满禄”。 后面叙述为避免混淆，“让·勒内·皮埃尔·德·瑟玛雷”均称之为“谢满禄的爷爷”）（图03）

谢满禄的爷爷十七岁是曾任法王路易十六的秘书。1814年复辟王朝获“Comte d'Artois”的伯爵头衔，并在整个“复辟时期”的扮演着重要角色，曾著有自己的回忆录，从自己独特的视角专门介绍“路易十六”（图04）。

图03  谢满禄爷爷的头像（插图）

图04-1 《谢满禄爷爷回忆录 - 路易十六》 封面

图04-2 《谢满禄爷爷回忆录 - 路易十六》 书内页

“De Semallé”家族是虔诚的天主教家庭：人名由多位“天主教圣人的名字”组成。因此谢满禄从家族的起源，信仰角度看，关注北京天主教的遗物是正常的，也是合乎情理的。

在谢满禄的相册中还介绍了蚕池口教堂的珍宝。

在介绍蚕池口教堂正面图中（图05），正门台阶前方甬道两侧各有一座石基上的“铸铁球”，这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五增给北京蚕池口教堂的礼物，这对铁球是与一组安置在教堂正门前平台边沿的铸铁栏杆配在一起的。在一张十八世纪初的绢画中清楚地画出了那对铸铁球和栏杆（图06）。

图05 - 1 北堂正面

图05 - 2 北堂正面-大门

图06 - 1  绢画 北堂花园（十八世纪初）

图06 - 2  绢画“北堂花园”局部： 铸铁球和铸铁栏杆

清道光年间蚕池口教堂被官府没收，并被私人购买改作它用，1860年直隶区北京代牧孟振生主教 (Joseph Martial Mouly。1807年—1868年) 坚持要求返还被没收的北京城内教产，原蚕池口教堂才回到教会手中。从目前看到的拍摄于1860年-1861年的照片中可以看到那对“铸铁球”的存在。后来重建蚕池口教堂时，把大堂的位置向东北方向移动，并且将正面由原来的朝南改成朝北。那对路易十五赠送的铁球放到了新建教堂的门前，如图05所示。 （详情请参看看《寻找北京早期的四大天主教堂》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45b4f80102xlmu.html）

根据史料：路易十五赠送给北堂的除了铸铁栏杆和铁球，还有图书和祭器。

在谢满禄的相册中有一张“圣体显供台” 照片上有手写标注“路易十五赠送” （图07）。

图08 标注为：水晶镶嵌青铜镀金十字架。该供器为路易十六所赠。

图09 标注为：圣餐配器和香瓶。虽未标注赠者，从质地和做工看，可能是一套精致的银质祭器。

北堂藏书很有名。所藏珍品经历了多灾多难。谢满禄专门选了这个封面的书（图10），可能有特殊含义：它或许是孟振生主教1835年从转藏在正福寺天主教墓地内的原北堂大量藏书中带走的极少的珍贵图书之一……

图07 “北堂内古天主像”。 路易十五赠送的圣体显供台

图08  水晶镶嵌青铜镀金十字架。 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赠。

图09  圣餐配器和香瓶。

图10 北堂内所存古书：主教经书